在关中未光复之前,汉中作为益州的门户,守护的实际上是益州人心。
陛下相信我,无论有朝一日局势如何危急,以我的才能,总会帮他守的住这诡谲莫辨的人心。
陛下的信任,令我感恩,却也让我身上担负着沉甸甸的责任。
若汉中没有这样的使命在,那么我一定会采取骠骑将军的策略,甚至有些方面我会做的更绝。
但这种策略对我,对南郑来说都是极好的,却有可能让大汉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那我就绝不会采纳。
哪怕我选择的路千难万阻,但我却绝不会做大汉的千古罪人。”
糜旸的话语掷地有声,他说的每句话,犹如晨钟暮鼓一般一句句敲击在马超的心头,让他的心中犹如浮现起惊涛骇浪。
可能常人说这番话,马超会感到嗤之以鼻,但糜旸说这番话,却天然地带着无与伦比的信服力。
因为当年在那让糜旸一战成名的公安守卫战中,糜旸便是这么做的。
当年的糜旸与现在的他相比,身为地位早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或许有种叫做初心的宝贵品质,糜旸一日都未丢弃过。
这种品质,足以让马超心生佩服。
看着马超因为他的话而陷入神色的巨大变化之中,糜旸知道他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
由于心中的应敌策略,他必须要得到马超的倾力协助。
在这种打算之下,他的战略思想就绝对不能对马超有半分隐瞒。
大敌当前,若主帅与大将的战略思想不统一,那么这场仗还没打,就已经先输了一半。
当然糜旸刚刚对马超的话,并不是假意诓骗他。
糜旸是个公道的人。
他刚刚成为梁州牧的时候,便安插亲信,杯酒释兵权,后来又在境内进行一连串的改革,几乎扫清了了境内反对他的豪强世家势力。
他的这种种行为,本质上都是让他自己成为梁州真正的主人,他是在独揽大权。
刘备对糜旸的这种种行为不是不知道,以刘备的阅历,他当然也看得出糜旸的心思,可他并没有因此对糜旸产生疑心,为何?
因为刘备认为一个州牧,若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属地,那将来怎么能帮他抵御强敌,特别是糜旸这个州牧的战略意义太过重大。
这是刘备对糜旸的信任。
而正因为如此,当大敌来临之前,当大汉需要糜旸这个梁州牧帮他渡过这次最艰难的劫难的时候,糜旸就不能退缩,他更不能将个人的利益凌驾于大汉的利益之上。
糜旸权欲旺盛这是事实,但权力与义务是统一的,对于这一点糜旸不会逃避。
他是大汉的梁州牧。
马超的心神震荡并未持续多久,不久之后他的脸色就不再变幻,最后归结为一种神色,那便是——坚定。
哪管来日难不难,只要有魏军打,那他陪糜旸一起打一场艰苦的大战,又有何妨?
马超抬头看向糜旸,他问道:“冠军侯接下来要超做什么?”
听到马超称呼自己为冠军侯,糜旸的脸上流露出笑意。
冠军侯在大汉军中的意义非凡,马超能以一个军人的身份,以冠军侯称呼他,那么马超表达出的意味就很明显了。
糜旸今日收获的不再是一个盟友,而是一位可尽情调遣的“属下”。
只是糜旸也没有点破这点,有些事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就好。
在马超问完那句话后,糜旸当即拿起一根木棒指向舆图的一处地方,那处地方正是武都。
“我已经仔细研究过贼军的进军路线,彼之中路、东路军的意图暂且不提,贼军西路军的意图一定是想拿下武都郡。
一旦贼军拿下武都郡,那么阴平一地就直接暴露在贼军的兵锋之下,阴平一地不容有失。
所以我想骠骑将军领军抵挡住郭淮的大军。”
听糜旸这么说,马超的眼神渐渐眯了起来。
他问糜旸道:“需要守多久?”
见马超问起这个,糜旸陷入沉默。
沉吟良久后,糜旸的口中澹澹吐出一句话:
“我死之后。”
糜旸的回答,让马超一时间侧目不已。
随后他便笑了出来。
大汉何时能兴?
当武将不惧死之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