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地考究的青铜酒盏掉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闷闷一声轻响,酒水洒在了今上整洁的龙袍上,氤氲出点点湿意。
帝千傲安静了,龙寝内也安静了,独留外面秋蝉生命尾端的嘶鸣,他端坐在椅上,双手开始大颤,他一字不言,眼底渐红,唇渐白。
沧淼明白自己丢出的消息有多么事关重大,皇后是帝千傲的命!原以为命没了,于是他如行尸走肉般迷路了,在形形色色神似之人中流浪,挨过无数个孤枕难眠的夜晚,也险些堕落迷失自己,此时故人复得了,却已经物是人非,必然百感交集,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消息。
故人回来了,帝千傲竟显得每一桩每一件都不堪了起来。他像个戏子似的和旁人扮张生,他带别人回龙寝过夜,他帮别人描眉,叫别人宝贝,他的桌案上有别人的宫扇,净事房册子上记满了他四处走动的记录,这些都被沈长风面具下他的正妻看去了。都被那他自她十四岁就爱着的正妻看去了。
边疆的白泽,远郊的刘勤。等等,等等!
他...觉得窒息了。
沧淼和海胤面面相觑,两人垂手立在一旁。
海胤知道此时不合时宜,但是管他的,啊啊啊啊,小公主,我那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小公主,梅官啊,无人知我心事了,梅官也回来了吗,梅官还能与我一起讨论如何撮合帝后吗,帝君有我呢,皇后身边可还有梅官?还是终归,物是人非了,破镜难圆了。
帝千傲的手心里出了冷汗,他如紧张做错事的青年一般搓着手,与失而复得的狂喜一同苏醒的还有无边的愤怒!
半年来,是谁捂着朕的眼睛,让朕看不到真相的!是谁合伙起来把手捂在朕的眼睛上的!整整诓骗了朕半年!
朕一生从没有觉得如此窝囊过,像个冤种一样被人玩弄股掌!
可是朕视为分身...的影子司良!后宫干净吗?前殿朝臣脱得了干系吗?还有谁,还有谁。皇后半年身在何处,可是被人有意藏起了?
这就是众人统一口径告诉朕的皇后殁了,让朕节哀吗!
怒极!从未如此被惹怒过!然,帝千傲是可以被如此玩弄的吗!是可忍熟不可忍!请下载app爱阅app最新内容
沧淼低声道:“秋颜说司良夜里去时江渡头,他夸赞画舫火灾里凶手的玉坠子好看。”
“怪道今日不见他。”帝千傲俊脸倏地寒了,“午前鸿福寺给时江商船受难百姓祈福时,他眼圈红着说是今儿是他叔父祭日,告了半日假回去扫墓了。由画舫大火那日,就用谎言去圆上一个谎言了,终于,谎言破了。沧淼,朕视他如兄弟手足,除了不与他分享女人,其他都可分享,他的功夫和手腕是朕教授的。他用朕教他的东西弑杀朕的妻子!”
沧淼叹口气,“被兄弟背叛的确痛。手刃兄弟更痛。被兄弟杀害自己的妻子,这滋味我虽没体会过,但只听起来已经痛极,除了告诉你我永不背叛你,我没别的可说了。帝君,不要对友谊失去信念!你仍有一帮信徒追随着你!从北地到南都,你仍有我们!”
“洛长安,”帝千傲走到了墙壁前,将半年来被他面朝墙壁的画像反了过来,半年多不敢触碰不敢细看深怕承受不住痛苦,用手抚上爱妻那美好的面部轮廓,脑海中划过九溪殿雨夜中雷电后,她面具下面颊上那凹凸不平的疤痕,还有那夜里他如野兽般撕咬在她颈项的疯狂暴戾的举动,以及她由于吃痛用受损的嗓子隐隐低泣的难过的抽泣声,她明明那么脆弱,他却发狠一般蹂躏着她,他心中如剜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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