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微微皱眉,有些明白对方的意思,知道他想干预辽国权力斗争,便问道:“那依阁下看,谁能当此大任?”
赵士程凝视他数息,看得耶律大石心中不安升起,才缓缓道:“能当此重任的,自然是大石林牙。”
耶律大石只觉得荒谬,不由肃色道:“还请殿下莫要说笑,下官深受国恩,未有丝毫不臣之心!”
赵士程微笑道:“我何曾要你不臣了,我只是要你稳住大局罢了。”
他说到这,他脸上的微笑缓缓撤下:“辽国之乱,在于根,你这几日也看了些书本,应该知晓,如今的辽国,已经失去了当年纵横天下的能力。”
耶律大石黯然,他当然知道如今的辽军早就不是当年的辽军,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赵士程认真道:“大石林牙可知,如今的大辽唯一的生机,不在南,而在西。”
耶律大石低头道:“请殿下指点。”
“燕京也好,上京也罢,都是大辽权贵聚集之地,他们养尊处优多年,早就失去了进取之心,自然也没有了与金人相争到底的勇气,”赵士程凝视着他,“而我观辽国上下,唯一还有忠勇之气者,唯大石林牙一人而已。”
耶律大石猛然抬头。
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这些年,辽国上下已经不觉得能胜过金国,所见所闻,都是哀叹忧愁,得过且过,但他却想要相争,想要打败金国,当大辽的柱石,只是这话他从不诉诸于口,不想让人觉得他是在夸夸其谈。
“你若有在燕京,不过是蹉跎时光,”赵士程的声音平缓,清朗悠然,却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南京道的旧贵势力交错复杂,你身份、资历都不够与萧干、耶律余睹等人相争,若想真带领一只强军,你得去西边寻觅。”
“西边?”耶律大石若有所思,“你是说,建安军,镇州城?”
“不错,镇州有辽西北路招讨司,远离西京千里之遥,统御室韦蒙古诸部,临近西域,并未受金国所扰,平时两万余骑,数十万战马,”赵士程的声音清楚地灌入对方心底,“那是大辽最后的兵卒,没有繁杂的诸贵势力,又有漠北丰美水草,那才是大辽最后的机会。”
耶律大石只觉得呼吸有些艰难,他低声道:“可是,陛下、陛下还在等着诸部救援……”
“镇州离此地四千里,你便是快马赶去,也要半年时间,这一来一回,救得到辽国陛下么?”赵士程轻声问。
当然不可能,远水哪里救得了近火?
“可是这事,应该当是诸皇子们前去,方才名正言顺……”耶律大石还在挣扎。
他如今还是辽国重臣,为国家殚精竭虑,想要与众臣一起挽得天倾。
“那,你想让哪位皇子前去?”赵士程低声问他。
“应该——”耶律大石话一出口,便怔住了。
他真的要把机会送给那几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么?
梁王早就有了陈行舟,晋王遇事只知忠孝,秦王更是只有十五岁,成日只知打猎游乐,至于其它皇子,都未成年,他能指望谁?
至于其它臣子,既然他也是重臣,为什么又要把机会让给其它人?
镇州物产丰盛,且有大漠阻隔,是大辽最后的一点积蓄了,他在燕京束手束脚,很多战策,萧干并不支持,而手上的八千士卒,也并不全听他的,而是朝廷兵丁,他只能看着江河日下,急在心上。
如果,如果他真的能出镇镇州,那他就还有机会夺回辽国故土,可他若放弃,大辽会如何,家人会如何,他都不敢深想。
想到这,耶律大石抬起头,看着面前比清雅如竹的少年,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那么,殿下,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赵士程笑了起来,不再是刚刚那礼貌的微笑,而是从心底而生,璀璨如骄阳的笑意:“不需要你付出代价,你只许需要结盟西夏、统帅,西域,等时机到了,西南两路,共同出兵抗金而已。我都没找舟儿要回报代价,又岂会找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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