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怀半数世间雷霆神意的剑客,一位生来携带一份剑道气运的剑客,两人去任何一座小国的山水祠庙上香,若是无人为那些个神灵镇住,很容易会让其承受不住,金身碎裂。
事实上每个修炼有成的炼气士都不会选择去境界低于自身的神灵庙宇敬香,搞不好还会被那些个虚无缥缈的因果以及气运弄的折损道行。
两人直着身子各自往香炉插上一柱香,外面的孟山君当即便感觉到破境契机。
等两人出门,这位山君重重抱拳,沉声道:“大恩不言谢,刘先生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来寻我便是了。”
起身后,这位孟山君传音道:“刘先生,朝廷早已传讯过来,说若是刘先生登山,让我转告刘先生,东西送给刘先生的弟子了,如何处置全凭刘先生,此后与青泥国再无瓜葛。”
刘景浊闻言,无奈看向白小豆。
这丫头,知不知道你坑惨你师傅了?
白小豆当然不知道,还以为哪儿惹师傅不高兴了,便撇着嘴嘟囔道:“我睡前加读一遍《急就篇》吧。”
刘景浊无奈道:“不用了,走吧,带你四处逛逛之后,咱们就走喽。”
带上白小豆去了另外一座山峰,此处半山腰倒是有一处石亭,坐在飞来椅上,背后便是数百丈的悬崖。
白小豆独自跑去不远处的山涧小溪摸螃蟹,刘景浊与龙丘棠溪还有姚放牛坐在石亭当中。
姚放牛喝了一口酒,微笑道:“我其实特想去一趟中土,瞧一瞧那几处大泽,登一趟昆仑。最想去的其实是那座匡庐,想去瞧瞧诗仙笔下的飞瀑三千尺,再品一品苏子那句‘只缘身在此山中’。还有那自天上而来的黄河水,东去入海的涛涛大江。”
刘景浊撇嘴道:“你他娘的斗大的字不认识一升,哪儿学了几句诗,还跟我拽上了?”
龙丘棠溪掩嘴发笑,然后一本正经道:“某人是不是忘了,当初跟我说讲典故时,自个儿连字都说错了?”
刘景浊无奈道:“咋还胳膊肘往外拐啊?”
龙丘棠溪神色古怪,白眼道:“你以为我不晓得那次以后,你偷偷买了自古及今所有的辞典?”
姚放牛又喝了一口酒,笑道:“这是他干得出来的事儿,在归墟的时候,他偏不信自己没法儿剑挑妖族渡船,又不好腆着脸与一位前辈询问斩破渡船阵法的诀窍,于是偷偷摸摸跑去一艘离洲来的渡船研究,差点儿给人当做妖族谍子打了一顿。”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
刘景浊斜躺飞来椅,笑道:“谁还没个年轻时候?”
两人喝的微醺,又说了许多归墟战场时的事儿,刚开始还逗得龙丘棠溪笑个不停,可说着说着,讲的人笑不出来了,听的人也一样。
刘景浊轻声道:“我到现在还忘不了婆娑洲的王全,回中土之后,我会南下,先去婆娑洲,定会去一趟象城的。”
姚放牛拳头攥的极紧,冷声道:“知会我一声,我也去!”
有个千里迢迢跑去归墟戍边的老真境修士,一刀把个妖族真境开膛破肚,转身就被一只躲在海里的畜牲一拳穿胸。
老人临死之前老泪纵横,不是怕死,而是上战场前,有消息传来,说他家族被灭,儿子别人剥皮抽筋,儿媳妇不堪受辱,自绝家中。连尚在襁褓中的孙女儿,都给那帮披着人皮的畜牲丢入海中。
龙丘棠溪沉默了许久,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道:“姚放牛,你什么时候跟嫂子成婚?你还年轻,嫂子可不小了。”
姚放牛一愣,无奈道:“我早就想成亲了,可她非要等到破境后才行。”
顿了顿,姚放牛苦笑道:“她说,不破境登楼,怕日后腹中有个孩子了,就没办法帮着我守住破烂山。可她也不想想,我一个大男人,守家之事,用得着她?”
“行了行了,别光说我了,你们呢?”
一句话,有人瞬间坐起,酒醒了。
有人面若桃花,许是喝醉了。
这天傍晚,有人南下,有人抱拳作别。
……
飞舟南下千里,已然是神鹿洲中部了,此时距离白鹿城,也就是几万里路程。
觉着走了许久了,可离开栖客山,也才堪堪半年,今日九月初三。
没想到白小豆居然会喜欢这种风餐露宿的感觉,所以这两天下来,三人其实都是在路上吃东西。
其实小丫头打的算盘是,赶路时就不用抄书了嘛!
刘景浊心里门儿清,只是不说破而已,毕竟自己小时候就是不爱读书的。要不是师傅逼着自己读书,斗大的字不认识一升的人,怕就是刘景浊自己。
入夜之后,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小丫头靠在刘景浊腿上,把腿放在龙丘棠溪身上,就这么睡着了。
龙丘棠溪摸了摸小丫头脑袋,轻声道:“女孩子,要常洗头洗澡的的,你带着不方便,下次到了哪个城池可以买个大木桶,到时候即便是荒郊野岭也能让她洗一洗。洗头的话,你给她洗就行了。还有,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穿漂亮衣裳的,隔一段时间要给她买衣裳的。”
刘景浊缓缓抬头,神色有些不自然,硬挤出个笑脸,询问道:“要回家?”
瞧见某人这副模样,龙丘棠溪还是挺高兴的,只不过高兴了没多久就高兴不起来了。
“本来是想着陪你回中土的,可有些事我不得不回去。不过你放心,两年之内我会去找你的,你还欠我一把剑呢。”
说着,龙丘棠溪取出来一枚吊坠递过去,然后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吊坠。
两枚吊坠正好拼成个圆月。
“戴着这个,十万里内,我们能找到对方的。”
刘景浊始终没说话,过了没多久,一枚月牙儿缓缓升空。
一旁身穿水蓝色长裙的姑娘咧嘴一笑,轻声道:“天一亮,你就二十五了。”
蓝衣女子轻轻放下白小豆的腿,站起身,咧嘴笑道:“走了。”
她背着手,摇摇晃晃往西走去。
刘景浊终于开口:“我是不是说过,要带你去看迟暮峰的海棠?”
龙丘棠溪没回头,笑着说道:“是吗?我倒是喜欢海棠,不过你说没说过,我哪儿晓得。”
“再没别的了?那我走了。”
等了几个呼吸,不见某人言语,龙丘棠溪便御剑离去。
云海之上,有个姑娘紧抿着嘴唇,泪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