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升和他们每一个人都不一样,他的心里是有飞跃星辰的梦想、才能支撑着他,日复一日的完成对于火箭卫星零部件的校对和设计。在他曾经有过的生活里毫米都被分成一百份,规矩的线条和强迫症占据了他生活的最大部分。
俞升清楚的明白,登上火箭的人不会是他,那万世传颂的名字里、很大可能也不会留下俞升这两个字或者他的名字会在谢幕名单几千上万个名字中、淹没在角落里难以察觉。可就是他们这堆放在平凡人里面、可能会生活更好更富足的聪明人。
就这么扔掉西装穿着工科制服,心甘情愿的为了所谓的理想梦想,扎进了天才的乐园做一个最简单的基石。
任何一个零件的缺少都无法让火箭飞行器脱力大气轨道,达成遨游太空的意志。俞升本身的存在就是某种人类、向往探索意识的最小个体,
俞升二十九岁,快要三十岁的他本应该是个青年迈向成熟的阶段。可曾经有个老学者说过,人类四十岁的人才学会交流,七十岁的才开始懂事。可这时他们却要带着老迈的身体步向生命的终结,人类终是一生蒙昧、却在死亡的那一刻清醒了起来。
俞升被陈陌拽出了可以靠学识技术生活的日常,对待外面的事务他根本不够成熟。像是个书呆子,脱离了既有知识结构就显得不聪明、也不先知。他也很想自己能成为陈栗看过的那些里的天才,可以给予某些人指引、或者至少是带领自己走向无愧于心的那一天。
可是哪儿有什么无愧于心。把自己缩小成为几十亿人口中的一份子,再把自己放大去看这个份子。份子突然爆开在绝大部分同类湮灭在自然历史里,他们这些远看都找不到的个体连活着都抱之有愧。
在巨大的死亡面前,他们曾经有的那些夜里抱被子的悲哀都被冲的七零八落、像是个小孩儿的噩梦,都不值得被提起言说。
俞升维持着比其它聪明人更靠近天才的位置、却依旧算是个普通人。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被冰雪打击为末世,他都无法拥有那一个数字的突破,进入他自己口中的天才的阵营。
即使现在俞升曾经最向往的事情都崩塌了,那句响亮中二的口号:为了征服星辰大海,都成了空。但至少俞升此刻能想起来一个可以坚持和守卫的事儿,即使这个事情未必会被完成,会有各种各样的不可抗力存在、导致他们没有得到这一切。至少他曾向着那个方向努力,有一天心里空泛时也能回忆一些,安自己的心。
在此刻的这个冰雪末世里只要还活着,除了耄耋老翁和无齿稚儿大多数恐怕都不再会为吃喝忧愁,他们都有一个背包,而满世界都是被冰雪凝固的遗物。
每一个人只要曾经生活在某个既定体系下,在某种巨变中就都需要一个道德支点或者理想支点,可以在道德上占领高地、或在梦想里得到期盼,这个支点是让他们的心墙不被动摇的防线,不会让他们陷入绝对的与天地同悲或无法抑制的愧疚中。
哪怕是如这几个姓陈的他们也游走在既定体系中,否则他们也不必在意任何所谓的通缉、也不必日日飘在公海和战区。
虽然这说起来很荒唐,确实有很多哲思者会因为某种感受的堆砌、连吃饭都觉得是种负担,他们不能让自己陷入无边的绝望与时刻的哀思中。经过巨大灾难的人要么是有亲人要么是有爱人,很少有人可以强悍到不需要任何心理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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