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追出来的沈家家丁却不依不饶:“站住!尔等私闯民宅、上门行凶,还指望走脱不成!”
“贼子!还想反咬一口,忒不要脸!”
沈家家丁手中拿的也都是长棍,并无使用利刃。不过这些棍子普遍比闹事帮闲的厉害,不仅更长,还有用镔铁打造的,不一会儿就把对面跑得慢的都制服扭送了。
围观群众看得目瞪口呆,许久才回过味儿来:这户昨晚买了董小娘子绣庄的债主,有点来头啊!这布置是外松内紧,早就防了一手。
又过了一会儿,不知人群中谁发出一声惊呼:“那蔡守信怕是不活了!脑袋都打歪了!”
……
次日午后,也就是案发后大约一天半。
苏州府治,吴县。
苏州知府衙门正堂上,张学曾料理完手头的公务,照例打算早早收工,把剩下那点俗务交给师爷们,自个儿回屋作画、陶冶情操。
张学曾出身富豪,性好书画。其绘画之名,历史上与吴伟业、董其昌等人同列,尤擅山水树木。政务上则不太上心,如今眼见大明江山风雨飘摇,他只想自己这一任内别出事。
然而,他刚起身,刑名师爷徐友亮就忽然冲进来,手头拿着一张卷宗,似乎是出了大案。
“府君,这里有个案子,可能会涉及数条人命,下面也比较急,您看是不是近日便安排过堂?”
张学曾画画的兴致被打断,心情很是不悦,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真是煞风景。
他眉头一皱:“人命案虽然也可州府提审,但若是不太重大,县里便可以先判、拿来复核便是,为何一上来便闹到府衙?”
徐友亮陪着笑解释:“这案子跨县了,杀人者是太仓的,遇害者则是昆山的,行凶地也在昆山。昆山县原本也想接,但太仓那边的被告依律申诉了,还在太仓反诉死者私闯民宅、抢夺奴婢,怕昆山县护短。
只因双方互不服管,且这申诉之人,乃是太仓大户、户部承运司沈主事家,下面便不敢擅专。府君,说句不中听的,沈主事好歹也是正六品的京官,涉及他们家的事儿,昆山县还真镇不住。”
张学曾回忆了一下,立刻知道这事儿小不了。沈廷扬虽然只是正六品,论官阶远比他这个苏州知府小,但沈家同时还是苏州巨富,势力不斐。
(注:明朝知府正四品、五品的都有,要按府的级别而定,标准是看税粮,二十万石以上的是上等府。苏州府的漕粮摊派为五十九万石,光这一项就三倍于上等府,所以张学曾是正四品。)
思前想后,张学曾只能叹息一声:“罢了,你去安排,尽快把相关众人缉传到案,人齐了明日或者后日便安排过堂吧。唉,一上来就是苏州府审,多半是跑不掉去南京刑部复查了,下面的人真是惹事。”
“学生这便去安排。”师爷立刻领命而去。
明朝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两审终审制”,但初审的级别,显然也是会影响案子最终复查、核验的级别的。
……
苏州府一切按照司法程序运作。
两天后,沈树人、董良双方,连同双方当天动了手的家丁、在场的其他下人,全都被提到了知府衙门。
董良不是当事人,只是苦主,也就是“受害者家属”。
董家绣庄那场冲突,最后不小心死了两个人,一个是董良的儿子蔡守信,另一个是蔡家那天打得最狠的一个帮闲、也是打手的领队。
除此之外,双方加起来还有七八个人受伤、其中三四个到了断手断脚的程度,剩下的皮肉伤。所有伤员自然也会带到大堂外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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