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我大明如今吏治之困顿,这些权力绝对不能随便下放,否则定然民不聊生!”
朱常汸本就是个软耳朵根子,也没学过治国,一听果然又觉得有道理,就问其他朝臣意见。
于是,有少数不太懂财政、但确实忠心爱国的朝臣(不爱国有私心的,都巴不得这个建议不能执行,所以不会开口),就顺着沉廷扬的思路又问:
“沉部堂,既然把预征厘金、给付息抵扣凭证的权力下放,会导致如此诸多贪墨的机会,那不下放不就行了么?
如果由户部统一征调,以户部如今严明执法的清正,沉部堂您的高风亮节,应该能堵住这些漏洞吧?”
此时此刻,朝中众人对于沉廷扬不贪墨的信赖度还是很高的,因为沉廷扬已经带头支持了增加商税,好多人估计,按照沉廷扬交钱的尺度,今年沉家怕是能缴两百万两商税。
而郑家大约也要缴那么多,还有其他南方各省全部做跨省贸易的商人,加起来交一千万零点儿。拢共大明朝廷今年的厘金总收入能超过一千五百万两。
这是拿了沉家郑家的四百多万,套出了南方半个天下一千多万。只不过沉廷扬吃相好,不会搞那种“事成之后,黄老爷的一百八十万如数奉还,咱分城南两大家族那点刀勒”的伎俩,他这个沉老爷出的钱是实打实出出去的。
所以,大家眼下都相信沉廷扬自己肯定能严格执法,不会竭泽而渔。
但沉廷扬依然公允地摇了摇头,见微知着地提醒:“这不是权收户部后、能不能止住寅吃卯粮竭泽而渔的问题。
诸位可还记得,当初厘金之法之所以能奏效,能让百姓支持,还强化了南方各省军力备战,关键一点,便是‘地方缴纳的商税,只给本地花,只用于保护本省防务’。这才避免了南方各省豪绅,担心自己的钱被朝廷补贴了其他省,从而吝啬。
天下人性自古都是如此,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乡,乡绅们还是愿意出钱的,但是为了保卫天下,保卫远方的东西,世人便没有如此高的境界了。如若今天为了预缴厘金,就把预征权收归户部,地方各省人心还如何肯踊跃?那不就走老路了么?
朝廷当言而有信,厘金诞生之初,说好了就是每个省分开账目、本省的钱只支持本省军费,就绝对不能更改,至少在天下重新安定之前不能随便更改。”
这番话说完,大部分持讨论意见的官员也就闭嘴了。有些人还心生惭愧,按说孔夫子都说了那么多年的仁义礼智信,可是事实上儒生也就把仁义礼智更多挂在嘴边,单说这个“信”字,还不如商人阶级出身的更知道信用的重要。
不过,这番讨论最终也不是完全没收获。大家本着对事不对人的态度,继续分情况细化切磋,还真就被沉廷扬找出了一个可以试点的办法:
虽然在全国各省都允许预缴厘金会导致竭泽而渔、全部收归户部又会导致地方上对专款专用的不信任,那么,只在南直隶地区试点、特许预缴商税抵扣、并给予利息,就可以完美回避上述问题了。
因为在明朝,南直隶地区本来就是没有自己的财政官体系的,南直隶的财政历来由南京户部兼管。现在特殊时期,南京户部升级为了正式户部,可原本的权限也还兼着。
加上这儿是监国脚下,百官盯着,官场环境更透明,沉廷扬也确实算是铁腕公允的财政官,他不会自己贪自己的钱。所以最后讨论,朱常汸就允许开了这个口子特事特办,今年先在南直隶地区,由户部直管,试点预先多缴商税、付息抵扣。
明年开始,如果外省富商豪绅有羡慕这点微薄的利息的,主动愿意为朝廷分忧的,可以再行申请、单独核议。
如此,也算是把财政改革最初的波动期扛过去了,不至于做事太急,惹出乱子。
事关百万千万两级别的钱财,当然不能操之过急、一定要局部试点,再行推广。
而此法通过之后,沉家经营商船队的亲戚(沉廷扬当了户部官员后,早就不亲自经营家里生意了,都是让亲戚代持的),也非常给面子地大量认缴预缴,进一步安定了朱常汸监国政权眼前的财政缺口。
有了这么一个带头的,各地反抗的声音就被压得愈发微弱。
……
财政改革的法令,从四月上旬初次颁布,到各地落实就要一两个月,期间还有各种微调需要公示。
所以朝中四五两个月里,民政方面暂时也不会有新的动作了,朝廷基本上都围绕着潞王监国的这三把火转。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南方大部分官员、士绅、将领,都看到了一个为政轻省、不过多整活、只做必要事情的监国王爷,也充分认识到了潞王和先帝截然不同的风格。
“既往不咎,不纠结历史功过”的执政基调,也被充分展示了出去,让人心更加安定。
另外,话分两头,在潞王新政三把火之前、早在三月中旬,召集诸王来南直隶的旨意,也已经发下去了。这件工作,原本也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见效,所以如今正好和监国新政同期并行推进。
到了四月中旬,第一批接旨后乖乖来京的藩王,就抵达了南直隶境内。
其他藩王,如果不出意外、也不抗命的话,也能在四月份晚些时候、最晚六月份,都来南直隶,接受朝廷更紧密的控制。
大明朝两百六七十年,十三代皇帝,至今一共封了两百多个王爷。当然,其中有一小半因为子嗣不繁,以及获罪除国,并没有一直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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