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记性不差,我确实是这么说的。”白芙淡淡道。
“可我实在不懂,若你深爱的人是燕王,又如何能面无惭色地上了太子殿下的床榻?”她在盏中冲入沸水,拿起茶筅快速击拂。
“我只见过妹妹在殿下身下万般求饶,居然不知你原来这么能说会道。”白芙素来是不肯吃亏的人,此时讥笑道,“我以为妹妹聪慧,原来是我高看了你。”
姜姒垂着眸子,不叫人瞧见自己的情绪,“姐姐有高见,倒不妨说说看。”
“我来路不明,虽说自己出身青楼,若是每日里规规矩矩地像个侍婢,别说太子疑心,就连我自己,都是不信的。”她的语气先是轻飘飘的,继而又似千斤顶一般,重重地压了下来,“我既是女昌女支,便做女昌女支该做的事。这就是我与你的不同。”
“你看,我去了这一遭,便不必做侍婢了。女子的美貌向来是最好的武器,我希望你也知道。”
姜姒闻言盯住她,劝道,“殿下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姐姐还是自重为好。”
“妹妹不必这样说话,”白芙凑到姜姒耳边,温润的气息喷到姜姒的耳垂颈窝。她一副媚眼如丝的样子,低声嗤笑着,说出来的话亦是咬牙切齿,“你比我高贵到哪里去?在燕王殿下眼中,你是奴,最低贱的奴,你连女昌女支都不如!”
姜姒正点茶的手顿住了,她静静地看着白芙,见她一层衣衫薄如蝉翼,内里的抱腹上绣着的辛夷看的清清楚楚。就凭她抱腹上的辛夷,也知她心里必是爱着许之洐的。但姜姒在栖梧阁等的时间不长,想必白芙被许鹤仪逐出时,亦是非常难堪,才会在她这里找些自在。
都是可怜人罢了。
釜中正烧着水,此时微沸初漾。姜姒抬手冲茶,盛出一杯递给白芙,“既是连枝同气的姐妹了,姐姐也不必说这样的话。”
白芙接过茶,情绪已是跌到谷底。见姜姒已不怎么说话了,又忍不住垂下眼泪来。望着杯中细细的茶面,仰起头来便饮了下去,却又被热茶呛的咳嗽起来。
“大公子最爱我点的茶,每每他疲累或闲暇,便请我点茶。他坐在这里的时候,常望着阁外的梨花,细啜慢饮。”姜姒声音平和,仔细看去的话,她的唇角微微弯起。
“他说,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我虽不知饮了这‘月团’贡茶是否果有如此神奇,但他说平生所有不平之事,都随这一碗碗的茶尽数散去,我便再无所求。”
白芙被她平静的情绪感染,便敛去了一身戾气,噘着嘴从雕花木架上取了袍子披上,问道,“与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为了大公子可以豁出性命,姐姐为了燕王亦可以爬上他人的床榻。可是我想告诉姐姐,活着已经很不易了,姐姐不必再逼自己。东宫风物闲美,姐姐慢慢来。”
白芙这才好好审视她,见她不再说话,又自顾自地研茶调膏,她心里微微一动。月华如水,眼前的人一身素白袍子淡如画,分明是清冷高贵不染纤尘的模样。她便对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秽论恼恨不已。
许鹤仪爱护她,许之洐待她也不同,此时便通通找到了缘由。
她一时忍不住问道,“姜姒,你可还记得你的父母亲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