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不是愤怒,不是悲哀。
而是有种“我求你们给我点力所能及的帮助,这个要求很过分吗”的疑惑。
于是,他走了。
直接走出了县衙。
而跨出门那一刻,他还听到了后面一群人长舒一口气时的呼吸解脱声。
脚步一顿……
然后,便走了。
走出县衙,他左瞧右看。
商县因为没有了男丁,不管是酒馆还是街道,都显得尤为荒凉。
以前李臻一直不理解所谓的丈夫外出打工,只剩下了留守妇女和留守儿童的村庄是什么模样的。
他生在涿州,活在燕京。
到处都是人。
他压根就没见过什么叫真正的“留守”。
可现在……看着这荒凉的街道,以及那年迈的老妇人拖着疲惫的步伐,肩上扛着锄头,满脸都因为日照与风霜而摧残到深红的皱纹……还有那为了替母亲分忧,而吃力的拖着锄头行走的孩童……
恍惚间,他似乎更懂狐裘大人了。
其实,这一路,他心里是带着火的。
因为如果他心里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引起这六万民夫清淤的举措,那么狐裘大人可以说是罪魁祸首。
可是,抛开诱因不谈。
明明玄素宁自己一人便可以之事,为什么还要征那六万民夫?
你杨广要死了吗?
就差那几个月的时间都等不起?
所以,他很愤怒。
先愤怒狐裘大人。
再愤怒杨广老儿!
但看到此情此景后,不知为何,他却有种发自肺腑的悲哀之感。
他想问问狐裘大人:
“大人,这番情景,也在大人的考虑之中么?”
但这个问题问出口时,他其实自己便有了一个标准答案。
那一晚,在处始观的三清殿中,这个毫无顾忌便可以和一个陌生的道人说出自己心中谋反之念的李侍郎……
就已经说过了。
“我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若那个集天地之权的宝座,坐上了一个德不配位之人,百姓便会受苦。我不想让百姓受苦,所以,我想让坐在位置上的那个人挪一下地方,把位置让出来。这就是我的想法。
当然了,我也知道,我的想法想要实现,依旧要找到那些拿着锄头的家伙为我去拼命。但我也希望他们明白,这些人将来都将会是一些人的父辈,如果他们能替自己的后代受罪了,那他们的后代就会少受一点苦。
他们躲避了,他们的后代就会受更多的苦。他们贪图安逸不想受罪,那么那些本该是他们的遭遇,便会在他们的儿子,孙子身上一步步的找回来。每一步都缺不了,每一步,都不会少。”
这是狐裘大人的原话。
李臻记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李臻觉得他在为自己的行为,为自己的野心找一个可以值得粉饰的借口。
可现在想想……
在这位之前,杨玄感、窦建德、杜伏威……这些人便已经存在了。
而他们为什么会存在?
说穿了,这就像是一场慢性死亡。
是杨广,这位集天地权利于一身的帝王,硬生生的把那江山倾覆的筹码一点点累积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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