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新政失败后,与新政有关之人都会遭到清算。远的不说,万历朝的张居正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清丈专员中其实不少人有赌徒心理。
穆规便是其中之一。
通过朱媺娖处置保国公、忻城侯、灵璧侯的事情,他推测朱媺娖应是有意打击老牌勋贵。
所以,来到魏国公的田庄上,他便有借机动魏国公的心思——倘若魏国公真的阻拦清丈,被他们这一小队作为起手查出来,他必然能得到陛下重视。
陛下重视了他,那么重用也就是早晚的事。
不过穆规也知道,魏国公乃是南京第一勋贵,身份非必须常,除非有铁证,不然是不好下手的。
所以,他虽有拿魏国公立功的心,却也不敢强下手。
这个徐长远既然冷静下来,没有攀扯魏国公,他也只能遗憾地叹一声,放过这次机会。
作为清丈专员,他只有临时议判之权,也即是给法院提供一个审判建议。具体的正式审判,还得由法院去做。
否则的话,他们这些清丈专员中说不定就有人在地方上乱搞了。
徐长远被带下去后,其一众随从也都大喊冤枉,说是徐长远指使他们的。
穆规没搭理。
不论是徐长远,还是其随从,都还处在造谣生事阶段,所以全都判籍没田宅、迁徙北方。
如果被认为是武力反抗田税新政,那起码也得判个抄家流放。
抄家和籍没田宅可不一样——抄家是把罪犯所有财产都抄没充公,籍没田宅则意味着,被判之人还可保留其他财产。
···
经过半年培训的清丈专员们雷厉风行,下午便江宁、上元两县打开了清丈田亩的局面。
因为动作太快,等到天黑时,一些主家才收到相关消息。
徐长福个人的某座别院中,他正在听十几个田庄上的管事在哭诉——
“大管家,您可要让公爷替我们做主啊。那些什么清丈专员完全不讲道理,徐大管事他们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居然就被抓了,还要判罪。这有天理吗?”
“那些清丈专员太会蛊惑人心了,才说了一会儿话,佃户们就信了他们,闹着要清田,我们这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大管家,这事要是不想办法阻止,恐怕咱们那些田庄十有八九保不住啊。”
“···”
听到这些人的话,徐长福只觉得一阵心烦。
他也没想到朝廷动作会这么快。
如今他都还没跟其他的勋贵、地主沟通好,就算是闹,也只能小打小闹,很难阻碍清丈田亩的进行。
不过作为魏国公府的大管家,徐长福大抵相当于后世全国百强大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并没有在这些管事面前表露他的心态。
他貌似平静地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回去尽量约束底下的人,没我的授意不要闹事。”
也就是说,等他授意就可以闹事了?
这些管事瞬间听出了徐长福话中的深意,一个个脸上的焦急之色都消散不少,恭敬地告退。
等这些人都走完,徐长福不禁在屋中踱步思虑起来——
‘这事确实拖不得···今晚怕是得熬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