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瘦了?对了,蔚国,你吃饭了吗?家里还有你留下的罐头,我给你~~”
孙玉梅慌忙转身,她快忍不住泪水了,杜蔚国拉住她:
“不用了,妈,我吃过了,家里都还好吗?”
“好,都好,吃得饱,穿得暖,你的那些朋友和同事,一直都很照顾我们。”
杜蔚国摇了摇头,语气低沉下来:“妈,你别骗我,我听说郝叔都没了。”
“唉,都,都是命啊~”
孙玉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的落了下来。
“妈,采玉呢?”
杜蔚国也哽咽了,声音干涩,一听这话,孙玉梅倒是反应过来了,连忙咬了咬嘴唇,硬生生敛住情绪。
她心里明镜似的,杜蔚国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突然回来,肯定是冲着杨采玉的。
“采玉前几天被胡司带走了,说是要参与什么训练,具体在哪,我也不知道。”
“当当当!”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随即是巴特媳妇的爽朗热络的声音。
“孙姨,在家没?家里刚做了疙瘩汤,我给您送一碗过来,巴特还整了点冻梨,给您尝尝。”
孙云梅惊得魂飞魄散,瞳孔地震,快走几步迎到门口,语气惶急:
“哦,哦,稍等,我这就来。”
随后她猛地转身,刚要提醒杜蔚国赶紧藏起来,可是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要不是干净的水磨石地面上留下了一对浅浅的脚印,孙玉梅甚至都怀疑是自己刚刚是出现幻觉了。
今晚四九城也是阴天,云层压得很低,阴风呼啸,看样子马上就要下大雪了。
城西,万寿路,有处独门独院的小院子,这是郭汉鸿家。
“咳咳咳~”
北厢房里,响起老郭剧烈的咳嗽声,他有些吃力的翻身,朝地上的痰盂里吐出一口带血的黏痰。
一个正在给火炉添煤的小丫头,连忙起身,小跑过来扶着他躺下,还轻柔的帮他捋着胸口。
小姑娘约莫十3,4岁,她急的眼圈都红了,泫然欲泣,语气焦急:
“叔,咱这样拖下去也不是法子,你这咳得越来越厉害了,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老郭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虚弱的摆了摆手:
“桂枝,我,我没事,都是老毛病了,一到冬天,晚上就犯病,等亮天就好了。
升完火,你就赶紧回屋看书去吧,虽然最近不上课了,但是功课也不能落下。”
这个小姑娘叫桂枝,是老郭收养的孤儿,父母都是他已故的战友,同样的孤儿寡母,院里还有好几个。
跟老郝头差不多,老郭也是满身伤,到了冬天就犯病,尤其这两年,更是严重透支了健康,最近连下床都有些费劲了。
老郭的生活清贫,虽然职位不低,工资也不低,但是他的那点收入,都用来填补家里的孤寡了,哪还有余富看病住院。
再说了,眼下的情势,医院也乱哄哄的,老郭又不愿意麻烦组织上,于是就选择自己硬抗。
这样的干部,在后世看来,或许不可思议,但是眼下,大有人在,算是普遍现象。
“叔,我还是陪着您吧,半夜你想喝水起夜啥的,我也方便伺候。”
老郭愠怒:
“去去,我还没到那个地步,我也不是地主老财,用你伺候啥,赶紧回屋看书去。”
桂枝抹了抹眼睛:“叔~”
老郭黑脸皱眉:“啧!你就别气我了,麻溜的!顺便给我把灯关了。”
小姑娘实在拗不过倔驴一样的郭汉鸿,细心的帮他盖好被子,又检查了炉火,还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床边,这才抹着眼泪出了门。
“呼~呼~”
黑暗中,郭汉鸿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把气喘匀,将将压住了已经涌到嗓子眼的咳意。
脑瓜子嗡嗡的,连意识都有点模糊,有种灵魂出窍的奇妙感觉。
“唉,老了。”
喟然长叹中,郭汉鸿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不觉中,老郭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很短,又仿佛很久。
郭汉鸿猛然惊醒,右手第一时间就伸到了枕头下,攥住了手枪的握把,动作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哪怕是病入膏肓,警惕的本能也是丝毫不减。
由于醒得太猛了,老郭感觉天旋地转的,眼前发黑,用力的摇了摇头,朦朦胧胧看见面前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既熟悉又陌生,老郭的额头瞬间落汗,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试探着叫了一声:
“杜,杜蔚国?”
“老郭,两年不见,你咋造成这副德行了?”
杜蔚国低沉的声音响起。
老郭现在的模样确实狼狈,形容枯槁,头发稀疏花白,脸颊都凹陷了,眼睛血红,犹如厉鬼。
不过老郭的声音又惊又喜,居然凭空生出了一股子力气,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杜蔚国,真是你,不对啊,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不能回来?现在全天下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吗?再说了,我在四九城,可是还有笔账要算的。”
杜蔚国的声音略微有点冷,自顾自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还点了根烟,缓缓的呼出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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