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开心吗?
就是不服气吗?
那你不就成了小孩子?
这里是朝堂,面前的人是皇帝,是统治一个王朝的皇帝啊。
不是小孩子。
不是过家家。
政治,是世间上最复杂的东西,没有人能够彻底说清楚,这里面牵扯到人心,利益。
太多太多东西了。
面对自己舅舅的询问,顾锦年沉默了少许,最终深吸一口气道。
“我不知道。”
这是顾锦年的回答。
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回。
为什么拒绝和亲。
因为我很生气,因为我接受不了,因为我觉得和亲嫁出去,就是丢人现眼?
不。
这些都不是答案,而且如果自己说出这番答案的话,只怕会让自己舅舅看轻自己。
听着顾锦年如此开口,永盛大帝缓缓走到他身旁,拍了拍顾锦年的肩膀道。
“欲成大事,必有小忍。”
“锦年,这世间上不如意之事,有十之八九。”
“你一定要记住舅舅这番话。”
“不要在乎你当下牺牲了什么,而要在乎你未来可以得到什么。”
“你的心,还是太善了,你要狠起来。”
“老爷子保不了你一辈子,舅舅也保不了你一辈子。”
“你还年轻,你现在想怎么闹都可以,可总有一天你要长大,等你长大成人之后,很多事情就不能闹了。”
“要守规矩,在规矩内击败敌人,连舅舅也要遵守这个规矩,打破一次,这辈子的名声就没了。”
“万民唾骂,你遭不住。”
永盛大帝开口,他语重心长道。
而这番话的意思,也很简单。
规矩是所有人定下来的,每个人都要守规矩,你可以不守规矩,但面临的下场就是死。
他永盛大帝也不守了一次规矩,那就是造反,可结果呢?他生生世世,千千万万年都要遭到后世人的唾骂。
永盛皇帝,这个皇位,是靠造反得来的。
每每想到,他便有一种绝望感,无论自己如何励精图治,可造反二字在他眼中,依旧是无比的刺眼。
自己遭重了,他不希望顾锦年也落个一样下场。
他更希望的是,顾锦年能够守好规矩,借助着顾家,借助着自己,好好成长起来,成为大夏顶梁柱。
“锦年。”
“当你做一件好事的时候,不要企图他们记在心中。”
“可当你做一件坏事的时候,也不要企图他们会给予原谅。”
“这世间上最可怕的是,你做了一件损害他们利益的好事。”
永盛大帝出声,这是他的忠言。
“侄儿明白。”
顾锦年点了点头,只是这声音还是带着一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啊。
一切的一切,是因为自己找不到反驳点。
而这一切的一切,也是因为自己不知如何回答。
不和亲。
为何不和亲。
自己舅舅说的没错。
百姓们的想法也没错。
很难。
自己掺和进来,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说实话,这一刻顾锦年莫名有一种大势不可逆的感觉。
“第三件事情是什么?”
很快,永盛大帝收回了严肃,询问顾锦年第三件事情是什么。
“舅舅,能给我一道盖印空白圣旨。”
顾锦年出声,这是他第三件事情。
要一张空白盖印的圣旨。
此话一说,永盛大帝不由皱眉,一旁的刘言公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位世子爷了。
还真是狮子大张口啊。
圣旨这东西,代表着大夏最高权力,空白盖印圣旨?这意味着什么?要是顾锦年想的话,写点有的没的,那岂不是乱成一团?
“你要这个作甚?”
永盛大帝问道。
“防身。”
顾锦年笑了笑,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盖印空白圣旨意味着什么。
永盛大帝沉默。
不过他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而是想了想,随后道。
“给他取一道紫面圣旨,盖印,等和亲之事结束后,将圣旨送去。”
永盛大帝出声。
圣旨分三种颜色,黄色代表着最高权力,就是皇帝圣意,红色代表六部下达的所有政治要求,民生大计这些。
而紫色则是官员内部的事情,譬如说摘取谁的乌纱帽之类,抄谁家满门,和调遣兵营。
只不过,抄家满门必须要由刑部连大理寺外加上悬灯司以及宫内太监一同出面,缺一不可。
也就是说靠一张圣旨没用,需要各个部门配合,如果缺了人,就只能收押牢中,等待核实确定后,才能满门抄斩。
所以紫色的圣旨,也拥有很大的权力,但比不过前面两种,要拿去自保没什么问题。
只是他不明白,顾锦年要这玩意做什么。
但他给。
不是因为宠溺,而是顾锦年之前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
和亲之事,顾锦年能看得如此透彻,就足以证明顾锦年是有政治能力,而且是极其强大的政治能力。
这是一件好事,意味着顾锦年会守规矩,也会在规矩范围内做好。
自然这封圣旨就不算什么了。
他也想看看顾锦年要这一封圣旨会做什么。
不过他也留了一手,必须要等和亲的事情结束后再说。
“多谢舅舅,那外甥告退了。”
见永盛大帝答应,顾锦年也不啰嗦,可以回家了。
“恩,路上注意些,记得给舅舅写首诗,舅舅等着,这事别忘了。”
永盛大帝点了点头。
很快,顾锦年离开,魏闲刚好回来,告知顾锦年,玉器已经取出,正在准备送去大夏书院。
但过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六部尚书包括宰相李善,也全部到齐。
匈奴国再被削国运,这件事情还没完。
大夏王朝必须要做好应对手段,一来是怎么去解释,这个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反正事情也是匈奴大皇子自己做的。
与他们无关。
主要需要商议的事情,还是关于战略问题。
原本需要二十年,现在顾锦年一首词足可以让大夏提前五年行动了。
而此时。
走出皇宫后。
顾锦年沐浴着阳光,他行走在京都街道上,显得一语不发。
自己的好处是得到了。
可是和亲已成定局。
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顾锦年不想回书院,他在京都闲逛,散一下心中的郁结。
而与此同时。
皇宫偏殿。
怒吼声却连连响起。
“我恨啊。”
“我恨啊。”
是匈奴大皇子的怒吼声,他在殿内,几乎是咆哮,脸色难看无比。
这一趟过来,只是为了和亲。
可没想到的是,先告知自己,不是真正的公主,而后顾锦年又再削匈奴国运。
这还不如不过来和亲。
损失的国运,怎样才能补回来?
他不知道。
这趟回去,自己也必然要受罚。
他气啊。
他怒啊。
此时此刻,他脑海当中不断回忆顾锦年在宴会之上,那一首满江红。
顾锦年的眼神,高高在上,看他们匈奴人,如看猪狗一般。
这如何不让他愤怒?
“大皇子。”
“木已成舟,改变不了。”
“如今就是等消息。”
“倘若娶一个普通公主有用,一切好说。”
“若是没用,就更麻烦了。”
匈奴宰相木哈尔显得有些平静。
因为没办法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能说什么?
眼下就等国内传来消息,如果和亲没什么大问题,那就照常走。
若是有问题就真麻烦了。
也就在木哈尔说话间,一道身影快速走入,带着一封书信。
“相爷。”
“这是王上的回信。”
后者将书信交给木哈尔。
后者立刻起身,接过书信,展开书信后,是空白的,只不过木哈尔逼出一滴鲜血,溅在书信之上。
刹那间,书信上浮现各种内容。
一旁的大皇子也收敛怒气,望着木哈尔,眼神当中有些好奇。
片刻,木哈尔将书信抖了抖,刹那间这封书信化作灰烬,烧毁的干干净净。
这是秘信。
只能一个人看,用了谁的鲜血,谁才能看,指定了木哈尔才能观看。
“木相,父王怎么说?”
齐齐木好奇,望着木哈尔问道,他内心也有些紧张,担心父王责怪。
“要出事了。”
“王上意思很简单,不接受大夏的安排,这个公主不行。”
“要真正的大夏公主,找来一个臣子之女,绝不同意。”
木哈尔叹了口气道。
“臣子之女的确不妥,可问题是,我们现在即便是闹,大夏皇帝的态度,今日也看到了。”
“只怕他不愿意。”
齐齐木点了点头,他也不接受什么臣子之女,只不过宴会上,永盛大帝也明确拒绝了。
若再强硬要求,只怕会惹来麻烦吧。
“不。”
“扶罗王朝与大金王朝会帮我们。”
“如今我匈奴国又被削国运,必须要一位真正的公主,否则的话,会很麻烦。”
“而且王上的意思也很明确,若大夏不答应。”
“那就开战。”
木哈尔目光坚定道。
这是匈奴国的意思。
此言一出,齐齐木顿时大喜,他也想开战。
今日受的委屈,他要全部洗刷回来,从战场上洗刷。
“有扶罗王朝与大金王朝的帮助,我等的确不惧。”
“那这一切,劳烦相爷了。”
齐齐木出声,心中的愤怒,也逐渐少了一些。
毕竟单说匈奴国,肯定对抗不了大夏王朝,但加上扶罗王朝与大金王朝,那就不一样了。
有这两个王朝的加入,大夏王朝绝不敢有半点嚣张。
如此,大殿安静。
而京都内。
顾锦年走在街道当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只是有些漫无目的的走着。
路边上有百姓认出他是谁。
不由惊呼一声世子。
可顾锦年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前行。
他心中有郁结。
说来说去还是和亲的事情。
挥之不散。
和亲,利国利民。
不和亲,意气之争。
他找不到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找不到一个可以反驳的理由。
在他面前,不是一个人两个人那么简单,而是规则。
是规矩。
一座无法翻阅的大山。
也就在此时。
一处宅府外。
一道身影吸引到了顾锦年的目光。
是一名女子,立在宅府内,望着树木发呆。
这是江府。
礼部右侍郎的府宅。
此时此刻,府宅早已经挂起大红灯,谁都知道这位侍郎大人的女儿被封为公主。
即将要出嫁了。
府宅热闹,张灯结彩,可府宅内,这名女子被数十名侍女守着。
漂亮的面容上,尽显麻木。
只是一眼,顾锦年心情更加沉重了。
后者没有关注到顾锦年,依旧是痴痴呆呆望着树木。
因为她知道,等待她的未来,麻木不堪,是生不如死。
可她无力反抗。
面对这个世界。
面对这个王朝。
她反抗不了。
家族,心上人,等等一切她都无法反抗,不是没有寻死的勇气,而是不敢去寻死。
没有一语。
顾锦年径直离开,他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心有不忍。
离开之后。
顾锦年心头的郁气更重,他去了一家酒肆,不顾他人的目光,买下几坛酒。
而后回到书院当中。
任凭谁跟他招呼,顾锦年都没有回答。
只是独自一人,来到一处安静的地方,饮酒沉默。
是逃避。
恩。
顾锦年在逃避。
和亲之事,他已经帮不了了。
也无法去帮。
咕咕咕。
酒水入喉,微醺袭来,顾锦年靠着树,打算就这样大醉几日。
等醒来以后,公主也出嫁了。
那这样的话,一切都跟自己无关了,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一般。
如此。
时间转眼到了翌日。
顾锦年喝了一夜的酒,他没有逼出酒水,任凭自己醉倒在树下。
一些学子看到了,不知所措,不明白顾锦年怎么回事。
昨天才在宴会上,写下千古名词,怎么今日变得这般?
可有人知道顾锦年为何郁闷。
所以让众人不要去打扰顾锦年。
只是今日。
按理说应当是公主出嫁之日。
马车已经备好,就连公主都坐上了马车。
但一件事情,再一次引起大夏朝野不满。
匈奴国要求,必须要换一位真正的公主,不愿意迎娶一位臣子之女,他们认为这是不尊重匈奴国。
态度极其强硬。
礼部得知,第一时间反驳,认为大夏册封的公主,她就是公主。
可匈奴国态度也很强硬。
本来这种事情,都不用传到永盛大帝耳中。
只是午时,扶罗王朝与大金王朝送来书信,呈交给了礼部尚书杨开。
书信当中的内容很简单。
两大王朝也十分关心此次和亲,认为匈奴国与大夏若和亲,也算是建立世交,两国友好,以后东荒太平,是一件美谈。
可大夏王朝,随便册封一名公主,实在是有些不妥,影响两国友好。
而且有辱礼仪之邦这个美称。
这两份书信表达的态度就是一个。
大夏王朝这次做的有些不仁义。
他们支持匈奴国。
不仅仅是这两封书信这么简单,边境也传来最新消息,匈奴国已经在整顿兵马,似乎做好开战的准备。
国运二次被削。
匈奴上下不满,匈奴王也极其不满,不过匈奴王也传来书信。
倘若迎娶一位真正的公主,可平息民怨,两国依旧保持友好。
但如若不是一位真正的公主,民怨无法平息,发生一切后果,由大夏王朝承担。
这就是匈奴国的态度。
一瞬间,两大王朝外加上匈奴国的态度,让大夏朝廷不得不认真对待这件事情了。
六部尚书,文武百官为这件事情,吵了整整一天。
礼部等文臣认为,此事也不是不行,可以再让匈奴多加点聘礼。
武将等武官,却认为这样做,会激起民怨,册封的公主看不上,一定要一位真正的公主,若是答应的话,百姓也不答应。
永盛大帝也一直保持沉默。
答应,或者不答应,都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答复。
可朝廷的事情,再一次又不知道被谁泄露出去,以致于民间百姓都知道了匈奴国的要求。
一时之间,民怨四起,本来就看不爽匈奴人,现在居然要娶一位真正的公主。
百姓自然不干。
一时之间,矛盾瞬间尖锐。
但要说最开心的还是江家千金,毕竟她很有可能不远嫁了。
只不过无非是可怜另外一个女子,不,应该是另外一位公主。
可这件事情还没有彻底惹怒永盛大帝。
是又过一日。
匈奴王亲自派人送来书信,更改之前所言,迎娶昭月公主,同时匈奴王迎娶一位真正的公主。
一口气娶两个公主。
书信到来。
永盛大帝雷霆大怒。
在养心殿内,大发雷霆。
嘭。
“这是要做什么?”
“当真欺朕大夏无人?”
“两位公主?匈奴人还真敢开这个口?”
永盛大帝怒吼着。
一个公主,并非是求和,而是双方过度二十年,册封一个公主,是没办法的事情。
两个公主?那就是真正的骑脸了。
马上的帝王。
怎可能答应?
“陛下。”
“臣认为,匈奴国虽有些傲慢无礼,可大夏之外,已经有无数流言蜚语。”
“双方和亲,削其国运,又以册封公主出嫁,大金王朝,扶罗王朝,天下各大国家都在谈论此事,认为我大夏无礼。”
“还请陛下三思。”
“此事,扶罗王朝,大金王朝已经开始插手,匈奴国被削两次国运,随时可能开战。”
“倘若开战,两大王朝便有机会,插手此事,到时候我大夏便是有理也说不清啊。”
杨开出声。
这世间上只有讲道理和不讲道理的国家,想要成为不讲道理的国家,那就必须是第一。
大夏王朝明显不是第一,所以必须要讲道理。
信誉对国家来说极其重要。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必须要占据道理,否则的话,寸步难行,容易遭到群攻。
他也是没有办法。
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开口。
“插手?”
“那就让他们插手。”
“朕倒要看看,为了一个区区匈奴,他们敢怎么插手。”
永盛大帝也是憋着一肚子的怒气。
说话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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