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觉得,自己在改变这个世界,想要去拯救这人世间的苦难,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太过于渺小了。
这样的苦楚,怎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可以改变的?
这只是自己所能看到的。
可那些自己看不到的,又在何处?
顾锦年紧闭双眼。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圣人也,为天地苍生造福。”
“圣人之道,顺着天意,改变着这个世界。”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条路,太难走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袭来,他对圣道有了一定的了解,但越是了解,顾锦年更加觉得圣人之道有多艰苦。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这一刻,顾锦年也彻底明白,这四句话有多难,为何横渠四句,能成为无数读书人都想要追求的目标。
因为太过于宏伟,任何一条,都难以完成。
“今日之苦,今日见。”
“明日之苦,未曾见。”
顾锦年又是长长吐了口气。
他盘坐在这里。
心情异常的沉重,他感受到了圣道的苦,感受到了圣人的难,更加感受到了这条路有多难。
唯有真正见到。
才能明悟。
恐怖的压迫感,并非是这一件事情,而是无数看不到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
任何事情,越是了解,才会知道有多恐怖。
顾锦年坐在孤山之上,沉默了许久。
他想过了诸多事情,去解决这样的情况。
但想了很久,无论自己怎样去解决,还是需要时间。
如此。
当天再度亮起之时。
顾锦年站起身来了,他朝着山下继续行走。
他无法想到更多的东西,这需要时间。
不可能因为看到了一件事情,就有诸多的感悟,从而明白道理。
他继续行走。
游历山河。
如此。
转眼之间,又是十天过去。
这十天来,顾锦年横跨五千里山河,他一直朝着东南方向走去,稷下学宫就在东南处。
稷下学宫,不属于任何势力。
完全是一个单独的势力,以思想学问为主,天下读书人都可前往稷下学宫。
只不过,大部分读书人前往稷下学宫,都是过去听闻圣言的。
唯有大儒,才能在其中辩法。
倒不是瞧不起大儒之下,而是稷下学宫认为,连大儒都没有抵达,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道理。
即便说出一些道理,也无法完善。
稷下学宫还有最后半个月就要开启,原本应当是半年前就要开启,只因大夏天灾之事,稷下学宫拖延了三个月。
后来苏文景出面,外加上稷下学宫也有所考虑,最终再拖延了三个月。
而这一次,稷下学宫也不会继续拖延了。
不过这半年的拖延,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件好事,给了他们时间去沉淀自己的学问与思想。
只不过。
对于顾锦年来说。
稷下学宫,对他而言,并不是主要目的,他这次行万里路悟道,收获的东西,的确很多。
他以红尘百态之事,来印照自己的思想。
前前后后半个月的时间,顾锦年看到了很多,听到了很多。
大多数还是恶。
少部分才是善。
他看到生而不养之事,也看到老而不赡,他看到有人因嗜赌,以至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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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看到有孩童苦苦求学,深夜之中,借助月光看书,以沙盘练字。
亦看到有富裕家人,孩童顽劣,不尊父母。
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顾锦年以旁观者的角度,观看着这一切,除非真正是无法忍受,不然顾锦年不会出手。
因为出手,也于事无补。
而这一切一切的事情,让顾锦年看到的只苦。
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哪里有什么繁荣昌盛,那只是某些粉饰罢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这段时间来,顾锦年都在思考一件事情。
那就是,圣人的路,到底在何处。
他不断的摸索着圣道。
但始终无法真正明悟,何为圣道。
永盛十三年。
十一月十九日。
距离稷下学宫开启,还有最后十一天。
各方势力都在瞩目。
稷下学宫。
学术之争。
这本来就是数年一度的大戏,不说每一次都会有人提出新的学问,但每一次都会有不少大儒,不断的完善先贤之道。
学术之争。
其主要分两派。
一派为新学,以开创新的学问,从而完善到极致,推广于天下读书人。
一派为旧学,以四大圣人为基础,拿先贤的书籍,去理解和改善。
毕竟圣人之学,需要代代完善,圣人的学问,太过于高深,需要后世人去理解,转换成另一种意思,符合圣道的过程当中,再让世人更好的去理解。
旧学之道,人数最多。
遵从圣人之道,即便有过错,也不会遭到恶劣抨击,反倒会引起探讨,除非你不知死活,非要扭曲圣人之意,不然的话,基本上没有太大问题。
至于新学。
自稷下学宫开设至今,鲜有新学诞生,谁要是敢提出新学,谁便会成为众失之的。
倒不是针对,而是对学的认知。
首先你要有极其高的威望,不然的话,随便跑来一个人,就说要开创一种新学,谁能接受?
其次,你的新学,必须要得到众人认可,若得不到众人认可的话,那也没有作用。
这点还真是,不是说你的学问好,就一定能发扬光大,要大家都觉得好,有道理,才能形成,不然世人皆醉我独醒有何意义?
学问,是一种传播,而不是你一个人独享。
要适应每一个人,或者是说,适应整个大环境,你才算是学问。
可以有瑕疵,但不可不符天意。
再者还有一点的就是,随着圣人的出现,天下读书人对圣人的敬畏之心,已经变成了一种狂热崇拜,你开创新学,在某些人眼中,就是不尊重旧学。
会带来先天的厌恶,从而会进行抨击,那么这样一来的话,事情就会变味,从而产生矛盾。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稷下学宫一直呼吁,学术探讨,只在学术。
可古今往来,有人曾开创新学,结果被百家大儒狂喷一顿,然后灰熘熘离开,离开也就算了,后来被文坛排斥,落了个凄惨下场。
这就是开创新学的恐怖之处。
不是一般人,真不能随便说开创新学。
永盛十三年。
十一月,二十日。
子时。
天穹灰暗,群星无光。
距离稷下学宫开启还有最后十日时间。
一切显得无比安静。
孤山上,顾锦年靠在一棵古树,眺望着远方,思绪着诸多事情。
自从见过太多恶之后,顾锦年不由产生了一个巨大的观点。
人心中之恶,到底由何而生?
一路走来,他发现大多数的恶,大多数的悲苦,并非是王朝所致。
就好比,前两日他见到一户人家,孩童留守在家中,被爷爷奶奶照顾,而因天气问题,两位老人相继感染风寒,躺在家中修养。
却不曾想到,孩童顽劣,就因为不顺他心,趁着两位老人服药休息时,一把火点燃房屋,将两位老人活活烧死。
至于这孩童,被暴打一顿后,连夜被他娘亲带走,其父得知消息,痛苦不堪,但一时之间,找不到自己的妻子与孩子。
这种恶,几乎挑战顾锦年的底线,他利用神通之术,查到孩童的痕迹,原本是想要将其抓来。
可转念一想,抓回来又能如何?
再打一顿?还是抽筋拔骨?
以恶制恶本身就不是一件对的事情。
但顾锦年也没有轻饶对方,他以仙门神通,在他体内种下炎精,每个月都会受到火焰灼烧之苦,不会致死,但会让他痛苦不堪。
一个月一次,直至二十年后。
他只能这样做,罚要罚,可更多的还是要去思考。
还有一件事情。
也让顾锦年记忆深刻,家中老人生病,其子听闻庸医开口,以幼子心头肉熬药,可治好苦疾。
而后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杀了,开膛破肚,取出心脏,以心头之肉,熬成良药。
其父知晓药方何来,当场气绝而亡,而此人则被十里八乡称为大孝子。
这种更让顾锦年体肌生寒。
更有江湖武者,一路逃难,无粮无银,前去寻找好友,好友穷苦无比,但为款待,竟杀害自己妻子,煮肉于后者。
越偏远的地方,越穷苦的地方,这些事情就越多。
而且极其离奇,也极其骇人听闻。
唯有走出繁荣之地,前往这些苦难之地,顾锦年才知道,底层的百姓到底有多穷苦,有多难。
百姓生之道,远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恐怖许多。
而让顾锦年感到可怕的是。
自己如何去解决?
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去解决?这天底下有这么多事情,自己能做到事事亲为吗?
就算可以,那面对这样的孩子,又如何处理?
杀了他?
就不会有下一个?
不杀他?
他知道过错吗?
情与法。
道与德。
夹杂了太多东西在里面,使得顾锦年感到无比的沉重。
抬头仰望天穹。
顾锦年心中的苦闷,太多太多。
然而。
就在此时。
一道轰鸣之声,响彻整个神洲大陆。
璀璨的光芒,朝着东南方向激射而去,最终加持在稷下学宫内。
孤山上。
顾锦年有些好奇,而他体内的天命印记,在这一刻显得有些躁动。
“天命要显世了吗?”
过了半响,顾锦年心中喃喃自语,突如其来出现的异象,让顾锦年感到惊讶。
体内的天命印记在躁动,很有可能与天命有关系。
只是,仅是过了一会,顾锦年便收回目光,而是潜心悟道。
他需要悟通这些事情。
若能明白,他将真正接触圣道,明悟圣人之道,从而踏上半圣之路,借助立言,将有可能成为圣人。
而与此同时。
璀璨的光芒,惊动整个神洲世界。
这束光芒,注入稷下学宫。
整个学宫,数百位大儒在这一刻瞬间惊动。
“何来的异象?”
“怎么突然发生这种事情?”
“这是天命异象。”
“天命星凝聚异象,加持于稷下学宫,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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