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此人文笔胜过翰林院学士,岂不是承认这小报是对的?
“陛下,”张瑞沉痛地放下小报:“这里头所言,虽是夸大其词,又有许多无端猜测,诋毁小儿之言,然而小儿又确实带了宋家儿郎回京都,虽然其中另有隐情,可是这小报一出,也是无从辩驳,为平百姓之愤,陛下重重责罚小儿吧。”
今上慢慢道:“有何隐情?”
张瑞正要开口,今上却指着张旭樘道:“旭樘,你来说。”
张旭樘深深埋着头,答道:“陛下,陛下……小人有罪……”
他说着,忽然哭出了声来:“陛下,小人冤枉……”
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一边哭一边口齿伶俐的为自己辩解:“那宋清辉其实是个傻子,潭州城人尽皆知,陛下一问便知,实是他溜出来玩,藏在了小人回京的箱笼中,小人怕他走丢,这才带回家中,那宋家大娘子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就在家中闹事,昨天家中正好有喜事,小人只好把她先关起来,哪知道晋王爷……”
说到晋王,他就畏畏缩缩的不敢言语了,末了还是撒娇似的嘀咕了一句:“晋王爷太威风了!若不是燕王爷来……”
张瑞立刻瞪他一眼:“陛下没有问你的事,不要多嘴!”
晋王跪在地上,嘴巴闭的牢牢的,不管张家父子说什么,他都不打算开口。
今上沉吟半晌,凝神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晋王:“相爷教子无方,朕也是教子无方。”
张瑞一震,重新跪了下来:“陛下......”
“坐下吧,”今上摆摆手,脸上的神情不知是怒还是气,“晋王也说说,昨夜逞威风之时,究竟是在打相爷的脸,还是在打朕的脸?”
他叫的是晋王,晋王便不称父亲,面无表情的回道:“臣只是找人,并不敢打谁的脸,也打不了谁的脸。”
今上冷笑一声:“你这是在怨恨朕?”
“臣不敢。”晋王的声音仍然是没有任何波动。
“你眼中没有君父,也没有兄弟,更没有朝堂,眼里只有一个罪臣的女儿,可见你在潭州这十年,毫无长进!”
所有人都不敢接话。
今上对晋王,十年来不闻不问,将晋王放逐,若非晋王自立,如今恐怕已经做了白骨,他这番话,晋王只当是放屁。
晋王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责骂,脸上没有半点悔过之情。
今上盯着他,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己的娘——裴太后。
裴太后听政时,若有不顺之事,便紧绷了脸,一言不发,文武百官纷纷进言,她全都听了,然而依旧我行我素。
谏官骂她乾纲独断,她直言能为天子听政,她不比百官们差什么,无非是她为天下人,而百官们为了自己乌纱帽罢了。
晋王很像裴太后。
虽然跪在地上,却是以一种宁死不屈的姿态站到了天下人面前。
“糊涂种子!”今上将手边红瓷杯重重砸了过去,砸在晋王额头。
茶杯滚落在地,碎成两半,茶水打湿了他的面孔,污了他的衣襟,额头上立刻红肿起来,有了细细碎碎的血口子,他依旧是半点也不服软。
屋中内侍们倏地跪了一地,请陛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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