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所虑,无非就是此刻进入关中,会被人认为是与契丹合谋,被看成是北虏的帮凶。
但如果此时,大宁宫中的天子,发国书邀请天王率大军入中原抗击契丹呢?”
张烈成眼睛一亮,确实啊!就如同凉军第一次入关中是石敬瑭邀请的一样,这次不也可以是石重贵邀请的。
这样一来,那就名正言顺了啊!
只是石重贵又不是傻缺,怎么会开这样的口子,河西张天王的多想名正言顺入中原,明眼人又不是看不出来。
“冯翁此计,有几分把握?”
“如果大使能舍命随老夫入宫,再假言是令弟慕容二郎君托付,则有九成把握!”
张烈成只觉得一股强烈不适从丹田直冲头顶百会穴,瞬间就让他极为烦躁。
怎么哪都不能摆脱慕容二郎的影子呢?
冯道也看出张烈成脸色有些不太好,他赶紧解释道。
“慕容二郎君是大宁宫中天子的亲姑父,昔年在东京之时,济困扶危、一言九鼎、信誉卓着。
三年多前先帝丧事其间,慕容二郎君就大大震慑了天子一次。
这天子虽然心里恼慕容二郎君无礼,但也知道,他是可靠之人,若是大使能以慕容二郎君信义作保,天子定然会相信。”
入娘贼!就慕容信长信誉好是吧?张烈成忽然有些泄气了。
他生来就是撒马尔罕郊外的骡马,跟慕容信长这种含着金钥匙出身的‘罗马’,待遇差距真的太多了。
更气人的是,慕容信长还比他有能力。
不服不行啊!
而且这个时候,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于是,我张大使咬着压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是平和的问道。
“不知道如何作保?”
“大使郎君可对天子说,若要凉军相助,可割让关中,岁贡锦帛十万匹,送郇国公养母王氏至凉州,天子以阿翁称天王。
只要同意此四条,凉国大军就朝发夕至。”
嘶!张烈成倒吸一口凉气,双眼圆睁,极为震惊的看着冯道。
看不出来啊!这看着对谁都乐呵呵的不倒翁,一出手竟然如此狠辣!
郇国公名叫李从益,看名字就知道是前唐皇室,确实也没错,他就是唐明宗李嗣源的唯一在世的幼子,李从益的养母王氏,就是大名鼎鼎的王淑妃。
这王淑妃可不是一般人,她还有个绰号,叫做花见羞,只听这绰号就知道,此女是如何的美艳。
花见羞号称五代第一美人,什么花芯夫人,大小周后,那都要王后稍稍了。
她虽然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但仍然生的花容月貌。
哪怕历史上耶律德光入中原时,花见羞已经三十一岁了,仍然美艳不可挡。
当时,那耶律德光上午还祭祀了李嗣源,对花见羞说,李嗣源是他大哥,花见羞是他嫂子,光哥决定以礼相待。
可到了下午,耶律德光就觉得心痒难耐,变卦把花见羞收入房中了。
要知道耶律德光这种人,身边不可能缺女人的,花见羞也不是石重贵妃子,收入房中也没有那种征服者的爽感。
而且石重贵的皇后冯氏以艳丽冠绝后宫,耶律德光见过好几次。
他能坚持不纳年轻的冯氏,反而一定要收了已经三十一岁,此时可以自称老妇的花见羞,其美貌,可见一般。
而称翁也不简单,如果连姓一起称,类似后世老爷爷,冯翁差不多就是冯老爷子的意思。
但单独称翁不带上姓氏,那就是直接叫对方爷爷了。
虽然石重贵在辈分上来说,确实要叫张昭一声爷爷,但那跟直接称翁可不一样。
张烈成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口水,这四条,连他这个特务组织首领都觉得有些太过了。
“天子真能同意?会不会太过?”
冯道呵呵一笑,又恢复了那副老好人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的狠辣。
“条件嘛,总是要谈的,况且这可是救亡存续的大功,不显得狠辣一点,别人怎么会相信呢?
不过第一次提出,恐怕大使郎君要冒一些险了。”
果然,张烈成亮明身份进了大宁宫,将这些条件摆上去之后,石重贵暴跳如雷,差点就让人把张烈成拉下去给砍了。
不过把张烈成赶走不久,危险就降临到了石重贵头上。
原来耶律德光得知皇甫遇自杀之后,立刻再派张彦泽与契丹人傅珠儿率四千骑兵南下。
张彦泽一路利用晋军将领的优势,绕过邢州、相州、卫州一路南下,直达黄河岸边。
不过此时的寒冷天气救了石重贵一命。
历史上张彦泽南下是在九月,因为一路行路很顺利,在晋廷都没反应过来之时,他就已经从白马津渡过黄河,三日后就攻入了东京。
而这次,张彦泽走到卫州,就走不动了,这一路来风雪尤其大,兵卒多冻伤。
快到黄河边以后,积雪过膝,根本无法继续前行,只能让义成军兵卒叫开卫州城以后留在卫州修整。
石重贵惊恐之中,召集冯玉、李崧、和凝、冯道等商议。
冯玉和李崧建议召刘知远入京勤王。
石重贵忌惮刘知远,更甚于忌惮张昭,他看向冯道,低声问道。
“如今之计,真的要召刘知远入朝吗?可有其他办法?”
众人都以为冯道会赞成的时候,冯道却站出来说道。
“河东兵在河北,契丹兵马也在河北,就算刘知远听命,率河东兵南下,难道他们还能击败契丹?
就算能击败契丹,他们入京之后,还会听从朝廷诏令吗?”
石重贵和众人哑口无言,冯道继续说道:“若是刘知远入京,臣等自可以继续高官做得,但陛下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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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道这句话,其实没有什么问题,石重贵也心知肚明,他看了一眼冯玉和李崧,立刻就觉得这两人也不可信起来。
哪怕冯玉是他的妻兄,但只要不作死,刘知远大概率也不会杀他,但石重贵自己,则必死无疑。
想到这些,石重贵脸上露出了凄然的表情。
“吾父是儿皇帝,子还要当孙皇帝吗?割了关中,就算退了契丹,又能苟且到几时?”
冯道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主辱臣死,城愿效法桑国桥,去寻那张烈成处哭求,定要凉国放宽条件。
只是大家也应当明白,无论契丹还是刘知远入京,大家没有性命之忧也得做阶下囚。
若是凉王发兵来援,陛下尚可做河南天子。”
石重贵闻言也泪如雨下,他还恭敬的对着冯道行了一个肃揖礼,因为冯道所言,是完全在为他着想。
“那就有劳有道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