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姚家,在八十年前,就已经称雄于成阴府,流言有称王之心,只是大学士陈永华收复交趾之时,姚家举足归降,得以保全身家。后来朝廷削减姚家势力,使其分家迁于交州、清化、东宁各府。”
“这么多年下来,清华府姚家犹有反复之心,勾结马强、水盗,这些事情,本王了若指掌,当真以为你们能成事吗?”
越王抬头看过去,分明受伤虚弱,愈感痛楚,连起身都有些难了,气势上,却还显得他才是居高临下,审视各方的那个人。
“呵呵呵!”
花弥发笑道,“你要是真了如指掌,你知道我的身世究竟是什么吗?知道这五百天王孙,知道荒头太公么?哦,这是末节,不重要。”
越王庄重肃然,屋顶上的人却笑得没个正形。
“想拖延时间啊,其实我特别喜欢看有能力有权势的人,穷途末路时嘴硬的样子,可惜你这种人,死了更好看一点。”
花弥带着笑,持剑如令旗,轻轻一挥,“动手!”
诸多九尺巨人一齐杀去,残余的兵士、法师,联手抗衡,抵抗的圈子越缩越小。
祠堂旁边的破屋里面,关洛阳听着近在咫尺的厮杀声,蜷缩着的身子,一点点挺起腰来。
九英道长却双手齐出,压在他肩上。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紧要关头,动则自损三焦,急不得。”
他能听到一门之隔,自己那些弟子在外面厮杀,甚至受伤痛呼的声音,但这时候,越是动不得,镇静下去,才有一线挽回的余地。
透过枯朽的门缝,彩衣飘起,荒头太公再度一斧劈下,秋石长剑坠落,右臂像没了骨头一样,鲜血从指缝里撒了一地。
我的朋友在我面前岂能死
关洛阳缓慢沉重的眨了下眼,青铜色的光晕从脸颊两侧爬升,虬结于额头。
热意在身体里来回的冲荡着,压入骨骼的最深处,汞血银髓,血液的奔流变得纯净。
发为血之梢,他的短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发丝之间,都虬转着热意。
九英眉毛微颤,感觉自己手底下碰着的像是一尊数千斤的、快要炸响的大将军火炮。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
有歌声传来,乐器奏响,木鱼敲动,曲韵悠扬高博,婉转绵长。
数十个人的嗓音,合唱着这一曲,甫一听来,只使人觉得是大山古寺,深深庭院里面回荡的歌谣。
再细一听,才会觉得是咒语,是佛经,是真言。
“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
屋子外的人,比屋子里的人更早听到这个声音。
稀稀疏疏长着杂草的街道上,一列四十八个僧人,全着灰衣。
老的看起来都快六七十,年轻的也至少三四十,一起敲着木鱼,奏着曲,唱着咒,向这边靠近。
“那烂陀寺的人?!”
众多九尺巨人的动作,变得迟缓,像是他们的肢体关节,忽然僵硬了起来,转身、挥臂的动作,变得像是故意在做慢动作。
本来已经没有幸免之力的一些士兵,得以从他们的盾牌之下逃走。
花弥声色俱厉,扬叱道:“木伽,你们四十八僧,只要出了那烂陀寺,少的减寿五六年,多的减寿十几年,当年你们都知道明哲保身,今日出来送死吗?!!”
“南无阿弥陀佛!”
木伽方丈脸色发青,紫唇白须,双掌合十,迟缓的应道,“故友以阖寺救命之恩相请,老衲等人,为还恩情,不得不来。”
花弥惊疑道:“不可能,有谁称得上是对那烂陀寺全寺上下都有救命之恩?”
木伽方丈不再回应,口中唱起咒语来。
数日之前的夜里,他正在方丈室之中,唱着同一篇咒语的时候,看见窗外有人影晃动。
除了月光,多了一道灯光。
有道人在窗外笑道:“方丈大师,可还记得三年前,贫道游览贵寺,在井中发现贵寺地脉之变,全寺高僧阅览邪咒多年,皆有入魔之险?”
“九鹤居士提点老衲,全寺僧人,才能及时醒悟,老衲岂会忘却。”
彼时的木伽大师笑道,“居士星夜来访,何不进来一会?”
“不必了,贫道回魂人间,只有一事相求”
那是即将永辞人间的鬼,向满脸惊容的高僧,提出了恳请。
于是,四十八僧人出了那烂陀寺,日走夜走,沿着河流来到了成阴府的边界,顺着炮声,踏入了这里。
木伽方丈缅怀悲悯,高唱一声。
“南无,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