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汽车滤芯的加工小门店里,文不才依然不明白葛洛莉的用意。
店铺里有四个小娃娃,都是老板的儿女们,他们穿着校服,要为家里做小工补贴家用,一条生产线就这么横在铺面的泥坪子地板上。到处都是铁网和滤纸。
见到穿着闪蝶衣的贵客来了,老板笑呵呵的从里屋中走出,捧着两个大果盘出来。
葛洛莉改用乌尔都语喊话:“不麻烦您!”
老板是个****人,乌尔都语是他们的母语,偶尔见了外来客人,老板也会用英文沟通。
门外不时有路人经过,看见文不才和葛洛莉的衣服时,都抱着好奇的眼神——
——无论大人还是孩子们,他们都没见过真正的闪蝶衣,只在电视上看过,在广播里听过它的样子。一时半会也不敢确信。
那是真正的无名氏吗?他们不知道,但和临街小卖部里的玩具比起来,似乎有那么点相似。
葛洛莉拿起铁皮,招呼文不才来帮忙,她坐在冲压机前,和文不才先生讲起理想。
“这户人家帮了我不少忙,我平时就在这里帮他们做滤芯,和来往的叔伯打听消息。”
“这条街一大半都是华人,因为乌龙城寨的老房东是华人,大家都说中文,就有了互相帮靠的意思。”
“我选这里当做驿站,怕乌龙城寨周边的华人反水背叛,有白鲨会的奸细就不好办了,乌尔都语在这里算小语种,总能捞到几句真话。”
“文不才先生,你来试试。”
葛洛莉让出工位,要文不才来冲压空气滤芯的盖板。
两个简单的同心圆很好做,外缘压一圈,内缘压一圈就行。
紧接着,葛洛莉把文不才送到滤网旁,锋利的铁丝编织网几乎能划开皮肤,文不才惊讶的看着这一切,还望见几个小朋友手里捏着钳子,正在小心翼翼的做活。
“把这个网子贴到闸口旁边,地板上有标线,一路剪过去就行。”
文不才照做,一点点往前剪,剪到另一个限位标志时停下,裁出合适的长方形网片。
葛洛莉接着说:“卷起来。”
文不才依然照做,将锋利的铁网卷制。
葛洛莉接着说:“塞进刚才做的盖板里。”
不多不少,刚好变成大卡车空气滤芯的外层滤网,紧接着葛洛莉要文不才接着做内层铁网,这样能支撑起滤芯的整体结构,往里面塞进去滤纸,把另一侧的封盖挤进去。
“这是铸工胶,只能一次搞定。”葛洛莉煞有介事的提醒道:“文不才先生,你知道怎么炼钢制器,但是这个手工业造滤芯的流程要很小心。”
“这种铸工胶很便宜,是丙烯酸固化胶,一旦凝固了就没办法擦除,和人生一样,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也不会说什么大道理,要你小心一些,粘起来以后呢,它们就可以拿去卖钱了。”
在葛洛莉的指导下,文不才把圆柱形的空气滤芯做好,送到大堂一侧的货架旁拢在一处。
葛洛莉接着说:“老板的几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三岁,有点力气,就跟着街坊们一起出门送货,这些滤芯一扎十二个,能卖十六块钱。”
“剩下的几个小宝贝呢,跟爹娘一起生产,每天放学之后回来加班,一天能做两百多个。”
“我这几天就蹲在这个小工位上,一直在裁铁皮,剪滤网,塞滤纸,和街坊们聊天。”
“我想这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发达国家,当地政府都得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可是这里是烈阳堡,雇佣童工这事儿怎么说呢?——你不可能把这对父母送进牢房,甚至不能去责怪他们。”
“他们没有偷没有抢,他们要活着,要勇敢的活下去。”
葛洛莉拍了拍文不才先生的背心——
“——我们做的事情肯定有意义,而且意义非凡,文不才先生,他们长大以后,不用和城里的狼虫虎豹斗,不用去做贼,不用卖身为奴。不会有下一个癫狂蝶圣教了。”
“孩子应该有新的生活,不像我们这样四处奔波,时时刻刻喋血搏命的生活着。”
智人本来就热爱劳动,文不才蹲在工位面前继续干活,他和几个孩子一起组装滤芯,中午吃过饭,酒也不喝了,就看见一卷卷铁网撒开,再变成大小合适的滤网。
一个个圆柱形的滤芯筒子立起来,渐渐堆成高塔,在下午时他扛着两个大包装袋去街口换钱,过了八个小时之后,似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店铺里的几个小孩子欢呼着,去文不才怀里领了麦芽糖,葛洛莉带着这位VIP回到码头时,恰巧遇见了杰克·马丁。
杰克看见满面春风的文不才先生,那小表情和见了鬼似的,小心翼翼的小声询问道。
“你对这家伙施了什么邪法?”
葛洛莉坦诚答道。
“我带他去打黑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