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一年安陆本地的确没有安排院试。
朱浩望了唐寅一眼:“陆先生真的认为……他有机会么?”
“怎不可以?”
唐寅道,“今年科考,他的成绩便列一等,照理说来年秋闱机会很大,还是我鼓励他去努力一把呢。”
朱浩咋舌:“陆先生可真会坑人啊。”
唐寅没好气地喝问:“你怎么说话呢?我坑他什么了?”
朱浩道:“以他的才学,明年参加乡试,多半是陪太子读书,眼下他更重要的使命是养家糊口,这两年刚因为在王府做事,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你就让他去拼一把……就怕他遭受挫折,锐气尽失。”
这话本来没什么。
可仔细一琢磨,乃是朱浩对公孙衣才学的一种否定,估计唐寅自己也知道,公孙衣应乡试能力还有所欠缺。
“朱浩,别总以你的想法来揣度别人,年轻人不努力拼搏,难道跟你小子一样,明明你的才气远在公孙凤元之上,却连个县试都不参加?就为在王府中多混几年?当孩子,真那么有趣吗?”
唐寅情急之下,也算是实话实说。
平日不但唐寅会指导朱浩写文章,公孙衣写了文章也会求教唐寅。
哪怕唐寅真实教学生平堪忧,但作为南直隶解元,评判朱浩和公孙衣的文章优劣,这点能力还是有的,以他看来……公孙衣的确没资格当朱浩的先生,写文章更是如此。
一个才气和文章都在秀才之上的孩子,为何要一直留在王府读书而不去参加科举?这也是唐寅最初推举朱浩去参加县试的根本原因。
朱浩道:“陆先生,不是我不想参加科举,而是以我的年岁,参加科举意味着提早进入名利场,一旦进入仕途,很多时候并不是看你的才华和能力,而是看资历和背景,请问我拿什么去跟那些老学究争?
“一旦我写出的文章不合一些老前辈心意,而他们又心生妒忌,对我大肆攻讦,请问我一介稚子,有什么本事跟他们争?”
“这……”
唐寅无言以对。
“如果科举只是以才华论,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怀才不遇的落魄书生,连陆先生自己不也是这名利场的受害者?你却推着我及早进场,却没站在我的角度,想我将来要面对的压力……那本不该是一个孩子应该承担的!”
朱浩讲述的道理很简单。
我长大一些去参加科举,哪怕只是十二三岁,也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不管取得什么成绩,即便有人妒忌,也不至于出阴招。
但来年我不过九周岁,你便让我参加科举,你也知道我的才学很好,那意味着我要面对千夫所指,那些才学不如我的必会认为我是出身兴王府,或是因为出身锦衣卫千户之家,或是父亲留下的荫蒙,再或是因为跟什么人有关系……林林种种……
那时人们会只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没人在意他才学到底怎样,因为没人愿意相信一个九岁孩子的才学比得过寒窗苦读几十年的老学究,最后的结果便是所有压力都要由朱浩独自背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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