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御前审问耗费了三个时辰才算结束,所有参与此事的富商巨贾都是抄家灭族。
至于金濂与石璞的儿子,朱祁镇也没饶了,判了个斩监候,等到秋后问斩。
也幸好他俩不管什么时候没忘将家族摘出去,在两个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目光中被拉走。
朝臣以刑部左侍郎丁铉为首,包括顺天府丞夏衡、经历施茂、户部主事江真、刘豫、张桢、董英等一百二十余参与其中。
涵盖了几乎所有的大小衙门,牵扯上了所有跟商人有交际的官员们,其中种种触目惊心。
问到江真的时候,这个平时在同僚面前总是一副铁面的官员,已是泣不成声跪伏在地上。
他带着颤抖的哭腔里向在场的所有人讲述了自己的堕落史:“罪臣祖祖辈辈都是是庄户人,我爹是拿着一袋袋的粮食供我读书,支持我赶考。
他们老两口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从来不会说什么漂亮话,说的最多的就是让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刚进官场的时候我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身在户部,所经手的钱粮最多,面对的诱惑最大,我时刻如履薄冰不敢有一丝懈怠……
刚开始关老板托人请吃、送礼我开始是避而不见,后来被弄得烦了甚至曾经当面怒斥过他们。
可不管我如何严词拒绝,他就像是一贴狗屁膏药一样贴上来,也没有丝毫不满,每次到我家中都是笑意盈盈的。
我妻子曾经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哪怕是不收,也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张面皮吗?
可我知道我不能露出哪怕一丝的可能,他们是吃肉的,闻到一点血腥气就能顺着伤口撕开我的防备。
连着三年时间,他们都没有成功,哪怕是站在大雪中整整等了我一天,我也没有丝毫的动摇,我甚至还为之自豪自己的定力。
后来该家中的长子读书,要找先生的时候,正犯愁的时候,那关德已经带着京城有名的阎夫子到家,还收下了罪臣的儿子为学生,虽没有收其一分一毫,心中已是存了亏欠之意。”
当时郭懋问:“所以你就成为关德等商贾的马前卒?”
不料江夏却摇了摇头说:“没有,当时我还甚是煎熬,想着若是他找我办事,我就将出些钱给他打发了,实在还是还不了恩情,就只能将儿子带回来。
可是啊,谁能想到从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找我办过任何事,反而是常常去私塾看看,过问我儿子的功课,甚至比我这个当爹的都多。”
“所以你沦陷了?”郭懋又问,没想到江夏还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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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一个夏秋相交的时候,我因为脚气难耐,即使是在衙门中也痒的不敢落地。
就跟同僚笑言,在老家穿上一双老娘编的草鞋,从来没出过这毛病。
没想到进了京城,穿上官靴反而有这个苦恼,真是没做官的命,不如回家做个泥腿子。
没想到一句无心自嘲之语,反而成了后来一切的导火索,没出一个月,那关德就带着两双草鞋过来找我。
那个样子,哪怕只是看一眼我就知道,这就是我娘的手艺,当时我眼泪就下来了,我问他,‘你从哪弄来的?’
他说专门到老家将我爹娘接了过来,还让我不要担心,家中田产已经派人照顾了,年年保证有一个好收成。
我正惊讶的时候,他竟亲自蹲下来,将我官靴拔掉,忍着那股子脚臭味,亲手将草鞋给我穿上。
从那天起,我在京城里有了自己的宅子,妻儿老小一家子团聚,还有了每年不菲的一笔租子。”
朱祁镇闻言也不禁动容,这个诱惑不要说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就算换成自己来,也恐怕无法抵挡。
却没想到被押的关德听见了竟然开始哈哈哈大笑起来,任锦衣卫如何敲打都能阻止的了。
朱祁镇就给了他一个说话的机会,没想到这一番话使原本还是感慨居多的江夏变得脸色铁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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