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王缓缓坐在巨楠旁苔藓爬盖的磐石上，将宝剑“问天”横置于膝，而他正用清澈如少女秋水的池水清洗剑上血污，申请暗淡。
“允常！”她轻声唤道，允常是幽王的名字，永诺见幽王蓦然擦拭着问天剑，知他有心事，便如两人初见之时，轻呼了他的名字。
幽王抬起头看着她，神情间带着些许歉意，“永诺，”他的语调庄重而遥远，“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撩起池水，轻轻擦拭着剑锋，摇头苦笑。
“奚齐的事吗？”她把白狐裘铺在磐石上，然后在池边坐下，背靠巨楠。她感觉得到那双眼睛正盯着她看，但她竭尽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两人太久没有像现在一样，推心置腹的谈天了，大多时候，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而已。
永诺尽可能去忽略幽王的目光，淡淡地说道：“事过不留，既然已经决定了，又何必费思量。”
“我该杀了他吗？”幽王问。
“很难说，”她承认，关于奚齐的事情，她内心也很复杂，“毕竟他曾经是战神，为王朝开疆拓土，功不可没。”
幽王闻言，皱了皱眉，说道：“我需要《罗摩天书》，还有那数不清的财富，恐怕要天变了，长夜将至。”
“天变。”永诺也同意，最后那句话一如既往地教她不寒而栗，武封王朝所处极北之地，寒冬可长达数年，届时昼短夜长，环境艰苦异常，每当凛冬来临，武封王朝臣民艰难地求生存，咬紧牙关，直面苦难，许多国家或者名门望族都有座右铭：或是世代相传教导后人，或是待人处事前车之鉴，或是针对困境用以自勉；有的夸耀荣誉，有些讲究忠贞诚信，还有的宣誓信仰，惟独武封王朝例外。长夜将至，他们的铭言如是说。
永诺曾不只一次在心里暗忖：武封人，真是匪夷所思的北方人。
“奚齐真的该死，我内心也希望他死。”幽王语气转冷说道，他用黑衣金线绣着九条龙的袍子，边说边轻拭剑身，问天被逐渐磨出暗沉的光泽，看着已然不再清澈的双眼，幽王脸色一黯，见惯了政治的肮脏，眼浊实属无奈。
“我是不是变了？”幽王见永诺沉默不语，突然问道
“我面前的人，是允常，还是幽王。”永诺边看他拭剑边轻声问道，她可以瞧见问天宝剑锋刃寒气逼人，毕竟是杀人的利器。永诺对刀剑素无好感，但她不能否认“问天”确有其独特的美。宝剑已有千年历史，却仍旧如它锻冶初成时那般锋利，它的名字则更源远流长，响彻武封王朝，王者的象征。
“那要看你把我看作是谁了，”幽王沉着脸说，“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叹口气，“有些时候，我感觉你在故意躲着我。”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她答非所问，抬头看向天边，轻声吟诵道。
“你会对允常说些什么呢？”幽王举起“寒冰”，俯首审视手中冰冷的九天玄铁。
“少一些杀戮，多一些宽容，永嘉之乱，已经死了足够多的人了。”永诺看向幽王，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
“不够多？斩草除根！”幽王猛地挥动问天剑，恨恨地说道，“我不能让他们还有气力找我报仇。”
永诺闻言不禁浑身颤抖，悲凉之感，忽然涌上心头，“敌人是杀不绝的，而且越杀越多，而且仇恨会滋生孳息，永不停息。”永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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