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轻轻抚过朱砂红印。色泽鲜和,浓而不艳,淡淡芳香若隐若现。是漳州八宝印泥。苏景棠浓黑的眉微微皱起,“您确定这不是伪造?字迹都能模仿,更何况是印章?”
苏显缓缓摇头,“不会。这枚印章是陆玹亲手雕刻。用的是田黄石。许是因为石料难得,陆玹落刀有些犹疑,第一刀就崩掉极小一块。顾韬称其为美瑕。”
那天是中秋。妻子身怀有孕五月有余。之前妻子被肚里的小家伙折腾的不轻。想出门散心都出不去。于是他特特带妻子去澹烟楼赏月。
正巧遇到顾韬和陆玹。出于礼貌,苏显去与他俩吃酒说话。见到桌上的印章时随口问了一句,陆玹便指给他看上面的崩口。他还安慰说:“瑕不掩瑜。”
“那时陆玹的字画就已经出类拔萃。刻印也有几分功底。”风光霁月般的人物,竟被疯癫的陆老太爷拐带歪了。爷俩一心求长生,没少闹笑话。苏显暗暗叹惋。或许……也不全是陆老太爷的错。顾韬的死令陆玹太过伤怀,才会自暴自弃。
苏景棠默然不语。父亲在说起陆玹时,总会露出惋惜的神情。如果陆老太爷没被下狱,陆玹或许会杏榜提名,入朝为官。然而,他却走上了另一条截然相反的路。究竟陆玹有没有后悔过呢?
收回思绪,苏景棠道:“当年给顾大奶奶接生的老嬷嬷一起被砍了头,还是得从看守内宅的校尉入手。可……他们根本信不过。”
是凡办重要的案子都会带亲信。顾大奶奶性命危殆,校尉居然没有向苏通源回禀,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内鬼。然而,苏通源却没能撬开那几个校尉的嘴巴。他们抵死不认受人指使。苏通源自然不肯就此罢休。他命人暗中查访,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仍旧毫无头绪。
如此一来,更加令人不安。越是查不出就越是证明背后主使极难应付。
这张笺纸出现的蹊跷。想深一层,难道顾家真有血脉流落在外?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顾大国师神机妙算,他应该留有后手。
不过……还是说不通。那可是在神机司二十八位神机使之上的大国师啊。岂会算不出自家会被满门抄斩?既算了出来就该想办法趋吉避凶。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霎时间,苏显脑子里掠过数个念头。罢了,罢了,既想不明白就等老爷子返京再从长计议。
“你祖父去寿安寺与寂善大师论禅,这一两天就该回京了。”苏显收好笺纸,紧皱的眉头略略松开,“明儿个你休沐,去城门口候着。”
苏景棠颔首应是。
……
位于京郊的五明山,壁立千仞,峰峦叠嶂。
朱迎槐脚踏桃木剑,迎风飞向山顶。行至半山腰,抬眼望去就见数名护院、小厮拥着一位须发花白,骑着毛驴的老者往山下走。
昨晚下过雨,山间杜鹃愈发娇艳。苏通源惬意的捻着胡须,赏着美景,不由自主哼起小调。
白嘴粉鼻,长相极其标致的小毛驴沉着脸缓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