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猎户这样的人家,一百两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要不吃不喝攒一辈子钱,甚至一辈子都攒不到,这是一笔天文数字。
有了这笔钱,他们就可以买两亩地、把自家破茅草房翻盖一遍、给儿子娶房媳妇、剩下的钱还够养活他们小半辈子。
猎户先前之所以会急着抢功劳,为的也是银钱,巨大的利益放在眼前,几人能拒绝?
农妇期待地望着丈夫,急切地渴望从他口中听到恶虎就是他射杀一类的话,猎户却盯着自己肚子上巨大的伤口陷入沉思。
他本应该在鬼门关、本应该去见阎王的,他清楚记得自己在被吓晕之前看到的那副场景——自己肠子都被扯到了外面,就那么大咧咧地挂着,他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的五脏六腑……
人被伤至此,如何能活?难道说那都是幻觉吗?
肚子上的疼痛让他根本不敢随意动弹,他依然躺在担架上,微微仰起脖子看向柯立纶,疑惑也不确定地问:
“恶虎分明已经掏空了我的肚子,你们是如何把我救活的?”
“算你命大。”
柯立纶如实道,“你被开膛破肚,当时在场的如果不是虞青凌,换成任何一个人,你都活不下来。”
农妇心急地悄悄掐一把猎户,瞪他一眼,示意他赶紧先把功劳给抢了,郭盛也适时问:
“猎户,你既然醒了,那本官问你,恶虎究竟是死在你手、还是被柯立纶猎杀?”
猎户看看自己的妻子,又看看柯立纶,最后看向自己身上的伤,想起自己昏死前的那一刻。
那一刻,他真真切切以为自己要要就此魂归西天,银子固然好,可哪有命来得重要?天知道当时他有多后悔,后悔自己冲动、后悔自己贪婪。
郭盛又提醒:
“你可知,你原本该死在恶虎之手,柯立纶和虞青凌本可以不救你,如果不是他们出手相救,现在你已经曝尸荒野。”
“但那恶虎上确实也有你一箭。”
他这是在提醒猎户,让猎户凭良心说话,当然,他如果只认钱的话,昧着良心说话,凭这一箭,也完全可以分上两分功劳。
全看他自己如何选择了。
猎户沉思许久,终于在妻子一遍遍迫切的催促声中沉重开口:
“回大人的话,小人的确朝那恶虎射了一箭,不过在小人射箭时,那恶虎已经是奄奄一息,恶虎是这位姑娘以一己之力打死的。”
“小人当时确实是、确实是存了抢功劳的心思……”
“你胡说什么!”
农妇一下急了,“分明是你为了救他们夫妻以身犯险,才射杀了恶虎,救了他们的命,为此你才受伤的!”
到嘴里的鸭子眼看就要飞了,农妇如何能不急?
曼娘见猎户还算有点儿良心,起码知道感恩,又见农妇当众被驳了面子,顿时痛快不少,讥讽道:
“你当时不在现场,难道当时情况你能比你男人还清楚不成?他既说了是我妹子一人打死的恶虎,那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