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
楚王又苍老了不少。
血肉之中的九凤气息,越来越衰微了。
但,他依然牢牢压制着整个楚国上下。
连王族在他面前,也依旧瑟瑟发抖。
似乎,他依然是那两千年之前的泓之战中一拳将宋国先祖神灵打碎的无敌强者。
“我们的小老虎回来了呀!”楚王看向那一个正从朝廷之上,缓步而来的年轻人,微笑了起来。
令尹斗子文微微垂首:“犬子顽劣,安敢当大王缪赞?”
心中,却隐隐有些自傲。
便注目着自己的儿子,持着使节,慢慢拾级而上。
步履之间,确有几分幼虎的威势了。
朝堂之上,一位位大圣,都是暗自点头。
楚国,最重实力。
斗余外出数年,如今归来,俨然变了些模样。
单单是气势和精神,便已叫人刮目相看。
便看着斗余,持着王命节杖,来到殿中,面朝楚王只是微微稽首,并没有跪下来:“臣余奉王命出使齐国,今归来,向君上缴节!”
说着,他就捧起手中之使节,郑重的放在双手上,高高托起。
顿时,满朝骚动。
斗余,居然没有跪!
他竟然没有向楚王下跪!?
他想做什么?
他难道想要挑战楚王权威?
就凭他?
熟知内情的人,却都是闭目不语,只在心中暗想:“那柳郡,果然是流毒之地!”
“斗家的小老虎才在那边呆了几年,便已经连尊卑礼法都要忘记了!”
就连斗子文,也有些变色,假作怒意的呵斥起来:“逆子!大王在上,为何不跪?你要造反吗?”
便听着这斗家的小老虎,面不改色的说道:“大人……大王……列位大圣……”
“非是小子不跪,实在是不能,也不敢跪!”
既然已经学会了站起来。
膝盖就硬了。
再想让它软下去?
斗余发现,便是他也不行了。
正如他所说。
即是不能——不跪仙神,不求公侯,这样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经在潜移默化之中,深藏在他的血脉,篆刻在道心之中。
他要是下跪。
道心便要有了瑕疵。
这一生都将裹足不前!
他更不敢!
大老爷法旨,既已接下,大老爷教诲,既已聆听。
却出尔反尔……
这就是要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天上地下,没有能救得了他的人。
圣人娘娘,都会唾弃他的。
斗余此言一出,朝堂上下的骚乱,就变得更加严重了。
“祸害,果然是祸害呀!”有人议论着。
更有人在窃窃私语:“齐使果然没有说错……”
“那柳郡乃是痘疾肆虐之地!”
“去过的人,都没救了!”
“必须统统镇杀才行!”
斗余听着,怒目圆睁。
转瞬却又在心中,为对这些人悲悯起来。
“跪着的奴隶,岂知站起来的好处?”
站着!
即使是在大老爷法驾之前,也要站着!
于是,站起来的不仅仅是肉体。
还有神魂!
顶天立地的神魂,自尊自爱的神魂,自由自在的神魂!
在沙水还不觉得。
出了沙水,一路经陈、蔡归国。
双眼所见,斗余才明白这其中的珍贵之处!
修炼,追求的乃是道心通明。
求道,求的是自身的超脱。
一个跪着的人,怎么道心通明?
一个跪着的人,又如何超脱红尘,飞升上界?
所以,他站的笔直。
只是在楚王面前,微微垂首。
王座上的楚王,看着自己的人。
年轻的令尹之子的身上,隐隐能见到,人道光辉的眷顾。
这是只有一国之君,才能看到的东西。
于是,楚王笑了起来:“爱卿不必多礼!”
“谢大王!”斗余抬起头,挺起胸膛。
手中节杖,被一个内侍接过,然后毕恭毕敬的交回到了楚王之手。
楚王接过节杖,轻轻抚摸了片刻。
便问道:“小老虎,那鲁国发生的事情,到底为何?”
“四个月前,齐使曾来过郢都,劝说寡人出兵,与齐国南北夹击……”
“但被寡人否了!”
斗余长身作揖:“王上英明!”
“若您彼时出兵,恐怕便是要获罪于天了!”
楚王顿时皱起眉头。
其他楚国大臣,则面面相觑。
获罪于天?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说的词。
能担得起这个形容的存在,三界上下,数也数的清楚了。
“那沙水上仙,是何来历?”楚王问道。
“臣……”斗余拱手:“不敢说!”
一双双虎目,顿时从四面八方看过来。
不敢说?
念其名讳,甚至只是提起其特征,都会有所感应吗?
只能是那十余位自亘古便已垂于天地的存在了。
去掉那些明显不可能的。
答案,不过是十指之间。
于是,楚王脸上迅速露出笑容来。
他欢喜不已的说道:“这便好!这便好!”
他的嫡孙,如今便在那沙水之畔。
虽然每个月都有书信回来,但很少与他说当地的情况。
只是些每日的感悟。
言其百姓之风,说其凡人之事。
却从未透露过那位降临凡尘的上界大能来历、跟脚。
楚王最初还嘀咕过呢。
如今,已经明白了过来。
他的王孙,是不敢也不能在信中提及那位存在,哪怕只言片语也不敢。
于是,楚王道:“卿且下去……”
“寡人今夜在宫中,亲自设宴,为爱卿接风洗尘!”
“谢大王!”斗余缓缓走到他父亲身边。
父子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其他楚国重臣、强者就纷纷眨起了眼睛。
过了片刻,这些人就纷纷传声给斗余,说道:“小老虎啊,我是你X叔啊,明天可以来叔叔府上做客吗?”
…………
又是一日讲课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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