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则是赶回魏阙,奔到蕉纱宫后,带人钻入密道,一边抽空回它:‘他们这么闲,趁我跟男主开战,他们顺带开个情敌茶话会?’
系统:‘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们很有可能联手!联手知道吗?你会背腹受敌,众叛亲离的!’
绯红深以为然:‘原来我这一次拿的是美强还惨的剧本。’
系统:‘……’
它也想掉san值了。
绯红从密道游出了护城河,冬日之中,她一身冰水,黑发湿淋淋披在肩头,像是蜕皮的美人蛟,她立即命令僚属炸了这条密道。
“嘭!嘭!嘭!”
“陛下!危险!”
蕉纱宫骤然坍塌,魏殊恩不得不止住脚步。
差一点就要捉住她了!
他记得,这条甬道,通向的是……护城河!
“不好!”
他脸色微变,“箭楼有危险!”
只怪他沉浸在滔天仇恨当中,一昧追着她跑,势要将凶手捉拿归案,却忽略了平常的算计。
魏殊恩当即调转马头,而在途中,他遇见了从囚仙宫跑出来的俩人。
三人猝不及防来了一场情敌会面。
“……”
场面很静默。
魏殊恩看了看左边的替嫁弟弟,又看了看右边的囚宫谪仙,他心里长的刺非但没拔起来,反而插得更深了,他双眸幽深漆黑,“她胃口可真好。”
什么都吃得下。
他在血海里煎熬,她却跟其他男人快快活活的。
小王爷差一点做了宗政氏族的皇后,但是兄弟秩序分明,他在威严的兄长面前,总觉得自己是小的,是鸠占鹊巢的那个鸠,顿时有些心虚抓了下衣裳,生怕自己露出一点不体面的地方。与他相比,神医商陆就淡定多了,甚至那清淡的容颜还多了一丝戾气。
“魏怀慈,她杀了我师父,还将我囚锁,不管你如何求情,我势必要取她首级!”
商陆夺了一匹马,翻身骑上。
那些家伙们把他看得很紧,身上不容许有多余的硬物,因此医者是赤着玉足的,冷风吹起,白纱翩飞,他的脚踝也如同皎白的笋,光泽浅淡,又有硬劲,于是那上面一抹被囚禁的红分外明显。
魏殊恩瞳孔泛起涟漪。
“她对你用刑了?”
医者长发松松垮垮扎着一条灵俏活泼的葡萄花穗,淡淡的粉黄之色,衬得青丝愈发乌黑如墨。
宗政绯红那个小畜生,年纪不大,性子坏得要命,专门给他挑一些女子用的首饰跟衣裳,就连这一袭白衣,也是女式的,薄薄的,绣着淡金色的莲纹,腰身被她故意收束得细细的,分外袅娜风流。
商陆不愿意提及这些被折辱的细节,她是没碰他多少,但他的心早就被她弄脏了,他势必要她血债血偿。
“这个你不必管。”
他瞳孔涌动着一丝血腥,“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这种陌生凌厉的气场,魏殊恩眯了下眼,“应戮仙,你解封了?”
他跟那老观主有过一些交谈,也知道商陆的过去。
他原先是一个山庄少主,姓应,天生剑心,习武一日千里,却因为过于妖孽,而被父母惧怕,这些愚昧的男女找了一个愚昧的天师,算到了少主的克星之名,便打算活活烧死他,除了这污秽。
这一烧,倒是把少主烧得走火入魔,一夜屠尽山庄,死者个个面容安详,还带着痴迷的笑容,仿佛死前欣赏了一场绝世剑舞。
于是,世人称他为应戮仙。
再然后,应戮仙被老观主捡到,他有意尘封过去,也决心不再沾染鲜血,遂成了神医倒水莲。
应戮仙的唇色很浅,宛如道观里的仙,莲花上的佛,“魏怀慈,我帮你,但我要她。”
魏殊恩神色冷峻,“是要她,还是杀她?”
应戮仙的眉眼浅淡,似拂尘轻轻扫了他一下,“不给?”
“能者得之!”
“那就能者得之!”
小王爷无奈道,“哥哥们,你们是不是想得太美了?别是她转过头,把我们一锅端了。”
两双眼睛顿时巡过来,黑压压的。
小王爷唇舌微焦,好在他们达成了某种共识,众人才将注意力放回当前的紧要局面。
“她出了密道,是游护城河去了。”
魏殊恩当机立断,“先救箭楼!”
待他们赶到绯红原先待着的城楼,对面箭楼的情况比想象更糟糕。
——他们亦被瓮中捉鳖了!
“城门被龙荒十三部的狼崽子钉死了,要拆除,恐怕废上不少时间!”
元宰匆忙赶来,这个温和了大半辈子的权相气得半死。
“他们把我们困在里面,不让我们出去,还有那些粮仓,竟然也被搬空了!难怪城门被我们一轰就开了,他们是故意请君入瓮的!”他们都以为三公主在仪都继承大统,是打算将此地建为帝京,可谁料到这竟是捕鼠夹子,漆得华丽无比,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登基,就是一场骗局!
而箭楼之上的太后等人也不好受,她们被云赫连天围攻,到处都是刀剑声跟呼喝声。
太后养尊处优,更是经不得如此的磋磨,她焦急无比,催促着蜃楼王快叫救兵,然而旗花开了一朵又一朵,援军到是到了,却也被赫连启堵在了外围,根本突破不进来。太后隐约瞧见了对边城楼的影子,连忙大喊,“儿啊——”
而在这一刻,绯红从护城河出来,披着一身湿透的黑帛朝服,衣角砸着晶莹的冰花。
她骑着马,重新覆了一张鬼神面具,来到了箭楼之下。
众生莫名惊惧,一时间呼喝声都小了。
三公主不是进城去了吗?怎么还在城外?!
像鬼魅一般,神出鬼没的!
天子慢条斯理拧着一头黑发,那水珠从她指尖滴落,迅速蒸发,天气越来越冷了,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完,帝都迎来了一场雪。
最迟的、最刺骨的雪。
龙荒雪蚕被她这姿态迷得挪不开眼,又懊恼道,“怎么来得这么快?”
她都还没活捉他们呢!
只怪蜃楼王的手段太多,又是蛊虫,又是尸毒,吓得士兵们踌躇不前。而龙荒雪蚕又想活捉他们,放弃了火攻,可不就僵持在原地了?
“赶着来,看一看你。”
天子含着笑,倒是把龙荒雪蚕看羞了,“你还记得来看我呢,我以为你新人那么多,早就忘了我这个旧人!”
赫连启:“……”
为何我觉得我媳妇不是我的,是天子的?她们年少时,不会真有一段情吧?
不能吧?这不能吧?
他陷入了危险的沉思。
绯红越过身,一边摸着龙荒雪蚕的手背,一边冲着箭楼上的人笑道,“舅舅好,方才弄得匆忙,还没向您请安呢。”
蜃楼王的眉头皱成了山川,这暴君什么意思?
分明是她让人对付他,现在又搞得温情脉脉?
难道暴君心里还惦记着那一丝血缘亲情,所以才让人活捉他,而不是伤他性命?蜃楼王这一瞬间想了很多,他正要虚以委蛇,那家伙却突然发疯,“真不知道舅舅祭天是什么滋味的呢?放心,您成全了我的王道,我定会留舅舅一具全尸的哈哈!”
蜃楼王心头一紧。
这疯子果真是六亲不认,不能栽在她手里!
只是还没等他抛出谈判的筹码,绯红已先一步问了赫连启,“弓箭手呢?”
“我赫连箭手随时待命!”
赫连王问,“您要如何?”
绯红看向传令官,他面容刚毅,非常熟练屈下身,“请天子下诏,我当传天下!”
天子第一诏。
“箭来!”
大将军毕恭毕敬奉上了一柄王弓,入手沉如硬铁。
魏殊恩瞳孔微微放大,他血液凝结到了一处。
而魏元朔当场傻了。
绯红偏头看着,洁白的雪飘落下来,又像是五年前那一夜,含章坠落在尸山血海中,烈火中,一只只纸蝴蝶化为飞灰,漫天的雪花掩盖了入侵者的暴行。她自言自语地说,“祭日,当喜,这么素可不好。”
“宗政绯红——”
魏殊恩半截身体几乎探出了城墙,手指紧抠墙皮的粉末,声嘶力竭,“你不能!!!”
万箭齐发之后,箭楼根本不会有活人!
而太后跟七公主还在上面,甚至还包括他留下来保护她们的心腹!
魏童是他从小到大的手足,他失忆了,护不住,而在他在外筹备兵马的时候,亲族也被她屠杀了一轮,魏殊恩胸膛急促起伏,他不能让这世上的至亲遭受这一劫!
“不能?”
绯红取了三支锋利乌亮的箭,“你敢夺我家国,杀我宗族,戮我亲骨,碎我尊严,还害死我意中人,我为什么不能?”
绯红的目光飞快掠过了七公主,她有些惊惧,但很快平稳了下来,这个结局,她亦早已料到,死在强大的宿敌的手上,并不可耻。
赫连启吹了一记口哨,天空盘旋着一道黑影。
万箭,蓄势待发。
弟弟头一次觉得她如此冷血无情,他双眼模糊,呜咽着,“不要,求你,那是我母后跟妹妹啊——”
要救他们!
该怎么救?
魏殊恩又惊又怒,他眼尾浮现了浓烈的戾气,而在这一霎那,绯红已挽起了王弓,架起了三支箭。
太后被这阵仗吓倒,手脚瘫软。
蜃楼王惧怕不已,“宗政绯红,外甥女——不,天子,吾愿臣!!!”
他本想拿捏几分姿态,但绯红根本不想跟他废话。
“舅舅,昔日你称蜃楼天子,外甥女是很不服气的。”绯红慢条斯理地说,“天子只有一个,您还是殉了我的王道。”
她拉起弓箭。
而赫连王也准备发起号令。
来不及了!
撞门来不及了!
魏殊恩只能赌上一把,赌她那微弱的情丝,赌他们无数日日夜夜的耳鬓厮磨。
赌她会心软。
他能感觉到,她中意他,并且狂热痴迷他的身体,这也许就是转机!
往日魏殊恩不屑用这种手段逼她就范,但她已箭在弦上,年轻男人单腿架在城墙上,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凶兽,歇斯底里地怒吼,“你今日要是敢杀他们,我就从这里跳下去,生生世世,与你永不相见!!!”
众生听见她极轻的一道笑声。
“别高估自己,世上美人千千万万,我不挑的。”
她扬手,万千箭雨落下。
“阻我登基者,杀,无赦!”
这一日——
我为天子,当绝情绝爱,称雄万世!
不爱世人,唯爱王朝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