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个安静的哑巴,顺从的将苦药一饮而尽,裸身换药也听之任之,毫无羞涩扭捏,更不会多说一个字。想来在她心中,候府公子与路人毫无分别,纵然万里同行同归,也不过是偶然交错,激不起半分情绪。
这当然不太令人愉快,收起药瓶膏粉,左卿辞的长眸掠过一丝诡芒,决意打破冷局,“当年你为什么离开?即使苏璇已逝,正阳宫也不至于亏待自己的门人。”
他的话语激不起任何反应,她沉默的俯卧,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左卿辞自然不会让话题就这样掠过,他在榻边的软椅坐下,“前一阵在天都峰听说了一些旧事,不免有几分好奇,权作诊金如何,我以名誉起誓绝不外传。”
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片寂静,左卿辞全不动气,温文尔雅的加了一句,“若云落实在不愿提,我也可以向殷兄与沈姑娘打听。”
这一句终于逼得她动了,侧过头漠然看着他,“你想知道什么?”
左卿辞从药箱取出一物,双指一错,室内响起了两声闷闷的扑嗵。她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了,盯住了他手中的拔浪鼓。
他对这一反应十分满意,大方的将小鼓交过去,任她在枕上翻看。鼓已经极旧,鼓缘的铜钉生着绿锈,带着陈年的灰垢,她的瞳眸有种奇异的恍惚,仿佛是在梦游一般。
左卿辞任她看了半晌,悠然道,“翠微池是个好地方,朝云暮霞俱是美不胜收。”
她凝视着褪色的鼓面,指尖极轻的抚过下方的小字。
左卿辞挑了一个平缓的开头:“殷长歌和沈曼青与你谁长谁幼?”
僵持了好一阵,左卿辞耐心的等,终于听到了回答。
苏云落开了口,“他们入门在先。”
既然有了回应,第二个问题就顺理成章,左卿辞再度开口,“你讨厌他们,为什么?”
这是清晰可见的事实,双方似乎都无甚好感,即使温柔如沈曼青,对她也并无多少同门之谊。
她忽然答非所问:“那边知道了?”
左卿辞当然明白她在问什么,“殷兄和沈姑娘似无意将此事告知尊长。”
撂下拔浪鼓,她的目光投过来,带着警惕与戒备,“你到底要问什么?”
左卿辞浅浅一笑,话语意味深长:“我想知道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她呆了一阵,说不出是什么神色,半晌才道:“什么佳人,我本来就是个贼,遇到师父时就是如此。”
左卿辞轻挑了一下眉,等她说下去。
大约太久不曾回忆,她的思绪有点迟缓,好一会道:“我自小不知道父母是谁,跟着一个卖艺的班子流浪,一个城一个城的换,平日走绳卖解讨几个钱,下了场就在街市里偷东西,晚上交给班主。年纪小,被抓住顶多受些打,不会送去见官。”
一个问题换一个回答,左卿辞接着问下去,“你是如何遇上苏璇?”
她沉默了一会,又去拔弄那只小鼓:“记得在凤阳,两天没有偷到东西,班主不给吃的,我饿得发昏,走绳的时候一脚踏空,不是师父路过接住就没命了,后来师父给名字,说我是从半空掉下来的,就叫了云落。”
左卿辞问的很细,“他当场就决定收你为徒?”
她的话语停了一刹,良久嗯了一声,“师父看我可怜,就收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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