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述身子刚一动,君珂一脚踩在了他的靴子上……安分点你!
一脚踩着纳兰述,君珂又给戚真思装了一碗,戚真思笑眯眯接了,故意当着纳兰述的面喝得吱溜有声。
君珂又拿起一只大碗,纳兰述微笑等着……这可该轮上我了吧?
谁知君珂扭头问幺鸡,“幺鸡,喜欢野鸡还是狍子?”
纳兰述脸黑了。
人不如狗啊啊啊!
君珂不看他,慢慢装了半碗汤,挑了些狍子腿肉,剔掉了里面的生姜,在纳兰述悲催的表情里,手腕绕了个圈。
“啪。”碗墩在了他的面前。
“喝吧,你不喜欢的生姜给你去掉了。”
纳兰述满血复活……小珂你真好……
把那只难搞的搞好,每人一碗汤装完,君珂命店家把火锅给撤了,真是的,这么大一只杵这里,叫人怎么说话呢?
纳兰述这下不出幺蛾子了,他很满意,小珂儿居然知道他不吃生姜,还有,他的碗最大。
他不玩花招了,君珂也欢喜,忽然拉了拉他的手,道:“对柳大夫好点,有奖励哦。”
纳兰述只觉得掌心一动,一个小小的盒子滑进手里,顿时欢喜地扬眉对君珂看,君珂一本正经地给柳杏林夹菜,看也不看他一眼,脸却有点红。
东西是备好了,怎么送却是个问题,她不敢私下两人独处相送,怕某人一高兴,再来个“罚我谢你一下”什么的,这个可能性足有百分之九十九,她可不要东西送了,人还赔上。
桌子底下塞过去,免了被揩油、免了尴尬、还免了他看杏林不顺眼,没完没了欺负。
纳兰述将盒子握在掌心,慢慢塞进袖子里,他可不想在这里打开,应该在暗室里,小珂儿和他独处的时候,慢慢地,有情调地打开,然后他便可以欢喜地,“罚我谢你一下”什么的……
“杏林,你别听郡王忽悠你,这家店是我的,想吃什么都别客气。”君珂可想不到这家伙贼心不死,只顾给柳杏林夹菜。
“真的?”柳杏林惊喜,“那敢情好,小君,我正想着定居京城,刚刚看中了这条街的那家药铺,想买下来做医馆,这下可好,正好和你做邻居。”
君珂笑了,“真是想到一起去了,不过你不用买了,这家药铺也是我的,我刚才已经打发人和掌柜的说,把店转给你,稍后你和我去办个手续就好。”
在柳杏林的惊喜中,两人简单叙了叙别来情形,末了柳杏林忍不住问她,“小君你怎么会得罪那个小姐……”
“哦杏林来吃这个灯影牛肉,对灯光照一照漂亮得很。”君珂打断了他的话题,将厚厚一沓牛肉夹到了他碗里。
柳杏林虽老实却也不笨,立即明白君珂不想让纳兰述知道刚才的事,赶紧埋头吃肉。
君珂瞟一眼那两只……和幺鸡一样只顾埋头吃,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一席饭边吃边谈,天黑透才结束,纳兰述出门时突然捧住肚子,“哎哟,肠胃好像有些不调,你们先走,我稍后就来。”他走开不过一会儿,戚真思大叫:“哎哟他一向不带手纸的,我去给送手纸。”说完也一溜烟不见了。
君珂站在一边,自和柳杏林询问在京宿处,又说要把韦家输给她的宅子给柳杏林,柳杏林坚辞不肯,说他这一年行医收入丰厚,如今打算在药铺附近买座合适的宅子就行。君珂也就不勉强他,心想柳家好儿郎,将来还要娶京中淑女,住她的房子确实于名声有损。这么一想便想到自己,她来自现代,年纪还轻,以前有些事想得不够周到,对封建礼教认识还不足,比如住在纳兰述的宅子里,自己觉得隔房隔院的不算什么,如今想来可是万分不妥,也难怪某些人下绊子阴她。这么一想,便立即召来了几个伙计,吩咐明天去人市买点奴婢,把那宅子收拾干净,准备自己住进去。
她在这里安排着自己的下一步,那边“拉肚子”的纳兰述,立在离厕所远远的黑暗里,听完了属下关于今天下午事情的回报。
回的人说的细致,听的人面色沉凝,半分都没有平日的嬉笑不羁之气。半晌纳兰述冷笑。
“好,好心机。”他道,“燕京淑女第一,如今想来,还真当得起一个‘第一’!”
“她是不知道小珂这么巧把姚家的铺子也赢过来了,不然今天小珂难免栽个大跟头。”戚真思摇头笑,“这女人,还真是小瞧了她,她是不是算准了小珂乍然暴富,必定有胆量跟着喊价,才设了这个圈套?”
“她今天和小珂是偶遇,仓促之间出此毒计,竟然是步步为营,不可小觑。”纳兰述淡淡道,“这位姜家小姐,你见过没?”
“没有。”戚真思摇头,“姜家当她是宝,自小养在深闺,出门从来没取下纱帽过,也从不参与燕京闺秀们各种聚会,也不知道哪来的第一美名。如今想起来,这位郡主,还真是一个很少有人见过的神秘人物。”她顿了顿,又森然道:“还有件事,今天翠虹轩两个伙计病了,高烧,他们正是今天下午,被那脏裙子扔到脸上的那两个。”
“给我引她出来。”纳兰述眼神里冷光一闪,决然道,“不出洞?我可不能任这么条美女蛇隐在背后毒小珂!”
“我说……”戚真思突然踮起脚,在纳兰述耳边轻轻说了几句,纳兰述眼色变幻,半晌愕然道,“真的?”
“真的。”戚真思冷笑,“深居简出的姜家小姐,并不爱买首饰,买首饰也可以叫店家送到府中挑选,她亲自出门,当然不是为了害小珂。”
“既然这样,便依你。”纳兰述冷笑,突然想起那夜巷子里遇见的三位姜家公子,眼色又冷了冷,“便不算我毁她清誉!”
隔一日,京中突然出了流言,说姜家郡主出外买首饰,为一枚男子发簪,和人出价竞夺,最后失败落荒而逃,但是店老板慑于姜家声威,最后还是悄悄将簪子送给了郡主。当时在场很多人说,郡主的侍女曾亲口说,那簪子是要送给郡主未婚夫,也就是睿郡王的。
有好事者便就此事询问睿郡王,并打趣他艳福不浅,未婚妻如此对他上心,睿郡王平日里最讨厌被人提起未婚妻一事,此次却没有什么意见的样子,只是愕然道:“簪子,什么簪子,我没收到啊。”
好事者以为姜郡主买这簪子,或许是等将来大婚再送给夫君,这也没什么,谁知过不了两天,又有人爆出,有个外地少年,和人在青楼争风打架。其间口出狂言,说妻家豪贵,势力煊赫,让对方小心,并拔下头上价值昂贵的簪子向对方夸耀,这是他的未婚妻送的簪子。
那簪子上有百年老店“翠虹轩”的标记,立即便有人联想到姜郡主和人首饰店争簪子的流言,可传说中那簪子是要送给睿郡王的,怎么戴在了这人的头上?
任何地方都不缺好事者,这事很快就流传了出去,那少年也渐渐被有心人盯上,这人出入花街酒肆,出手豪阔,自命风流,且爱和人争斗,每次争斗,必将那奇特的簪子拿出,显摆一番,渐渐此事遍及京中贵族,竟是无人不晓。
眼看着冀北王府即将和姜家联姻,此时却出了这事,姜家岂能不觉得丢脸?姜家长辈连连询问姜云泽,姜云泽自然坚决否认;姜家人又试图寻找那少年澄清事实,然而那少年前阵子还在京中频频露面,哪都能看见人影,如今真要找,却又找不着了。
姜家窝囊生气一团乱,姜云泽陷身麻烦一步也出不了府也罢了,这事还传到另一个好事者的耳中,这下麻烦更大了点。
这位好事者,叫向正仪。
这天,照例去自己公主府外曲溪河边练武的正仪公主,“偶遇”牵着幺鸡急匆匆“路过”的戚真思。
正仪看见幺鸡就变色,忍不住去嗅自己袖子,那一日粪臭沾身,到今日她还常常觉得臭气缭绕鼻端,没有散去。
幺鸡和戚真思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急匆匆直奔而过。向正仪一向是个耐不住的性子,人家追着她她未必睬,人家不理她她倒是一定要问个究竟的,立即跨前一步拦住,“你们急匆匆的去哪?”
“这事和公主你无关。”戚真思拨开她就走。
“和纳兰述有关是吗?”向正仪又追上去,“戚真思,你给我站住,你不告诉我,我直接问纳兰述去。”
“哎呀公主你怎么这么……”戚真思跺脚,半晌便将这事给说了,又说属下传报,正在姜家附近看见那小子,她得去捉奸。
向正仪听见这个岂不怒发如狂,她本就不满冀北和姜家联姻,如今姜家竟然还如此不知自重,真是找死!
向正仪武也不练了,二话不说奔去姜府,在靠近姜府后围墙的地方,还真看见一条人影鬼鬼祟祟从后门出来,等她追出去,一闪就不见了。
向正仪眼见为实,勃然大怒,一脚便踢开了姜府的后门。
后来。
后来就是一出“公主大闹左相府,当堂怒骂姜家女。”
据说当日闹得厉害,向正仪一大早踹门,姜府中人还在睡梦中,竟被她连闯三门,直闯入姜小姐深闺,二话不说便要将她从床上扯起,被姜家的侍女拼死扑过来拦住。
据说当日姜小姐宠辱不惊,这边向正仪已经打上门了,那边她不急不忙从床上坐起;侍女被向正仪打倒一地哭叫,她眼都不抬自己先穿衣;侍女拖着向正仪的脚拼命阻止她前行,她穿衣站起避入屏风深处;任凭赶过来的护卫侍女拼命拦向正仪,她维持住了自己大家小姐的风度和尊严。
到得最后,被拖拖拽拽的向正仪,竟然看起来比她还狼狈。倒是姜家小姐,稳稳端坐在屏风后,不急不缓,几句话就堵回了向正仪的怒责。
她道:“我姜家再陷于流言,也只需要向冀北王府交代,公主以何立场,立于此地?”
她道:“我姜云泽再被指摘不守妇道,也只有睿郡王可以问我;或者公主立即嫁与郡王,以先入门大妇的身份问我。不过我似乎没听说,郡王有向公主求亲?”
她道:“前日家兄被花街女子攀诬,也有乡下妇人上门敲诈,富贵人家从来免不了这些事,如今云泽区区捕风捉影完全无稽的流言,竟然有公主上门问询,真是倍添光彩。”
她道:“自古有疑妻不忠上门解聘的夫家,无毫不相干踢门闯闺的外人,天亮了,公主,也该睡醒了。”
据说向正仪被气得掉头就出了门,她吸取教训,也不闯闺房骂人了,干脆就在姜府隔壁买了个宅子,调来卫士一千,把自己宅子围成铁桶,顺便把姜家也给围了,美其名曰:“敦亲睦邻,给姜家添光彩。”
她行事向来我行我素,姜家也无可奈何,竟然就这么被死死看住,姜云泽别说一步府门,连出个房门,只怕都被向正仪给盯住。
这事传到京中,又是一出足可嚼上几个月的笑谈,不过却换来有心人呵呵一笑。
那人躲在房里,自得地戴上某个引起巨大风波的簪子,对镜照来照去,大赞,“真美!”
在这段风波不休的日子里,君珂的武举还在进行,她很顺利地闯过了二轮三轮四轮,在二轮如愿输给了姚家少爷,在三轮输给了韦应,经过第一轮的技术磨合,她后两次输的痕迹没那么明显了,观众除了讶异一下她“偶尔抽风”的状态,渐渐也没人砸鸡蛋。
在武举中,她还遇见了老相好……正仪公主,这位公主果然遵守她之前“好好看着你”的诺言,追着她也来参加武举,但两人一直没有对上,君珂怀疑,这位公主,八成是要在最后一轮等着自己的。
她连过四轮,在燕京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有相当一部分人因为她破了产,当然这是小事,关键是连过四轮,御书房内也因此引起了一些不安。
“看不出这女子实力如此。”大燕皇帝在灯下叹息,“马上就要五轮,一旦进入第六轮,就得授实职给她……君让。”
“孙儿在。”
“给朕想办法拦下她,在第五轮。”
一阵沉默,风吹得御书房廊下宫灯回旋作响,灯影摇晃里,大燕皇帝愕然回过头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