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缓缓开了。
君珂慢慢地回过头去,极力控制才压抑住了浑身的颤抖。
回头的那一刻已经抓紧了腰间的剑,只要出来的那人不是自己希望的那个,立即一剑劈过去!
石门轧轧移动,一条人影飞窜而出,黑袍拖曳,浑身散发出浊臭的腥气,君珂脑中轰然一声,绝望狂怒之下毫不犹豫举剑,长剑拖出一条斜而闪亮的白虹,呼啸落下,“嚓!”
一声惨嚎,黑色衣片和鲜血同舞,浓腻地碎在黑暗狭窄的墓道里,几滴鲜血如暗器直刺而来,君珂慌不迭地避开,来不及想为什么这一剑砍得这么容易,连退三丈。
黑暗中黑红色的苍芩老祖似乎没禁得住惯性,向前一个冲刺,枯瘦的手指在半空中狠狠抓挠,几个痉挛和收缩之后,砰一声,他栽倒在君珂脚下,一道黑血噗地溅在壁上。
君珂霍地又一个后退,剑尖平指,对着苍芩老祖头颅,她实在无法相信,刚才还坚逾金铁力不可摧的苍芩老祖,忽然这么脆弱,心里怀疑这是陷阱,浑身都处于备战状态。
“不必紧张,他确实不行了。”一个声音淡淡传来,有点冷,却让人觉得,每个字都经过斟酌,确实可信。
君珂浑身一颤,霍然抬头,石门开了,一人倚门而立,身影渐渐凸现在黑暗里,风神挺秀,腰板任何时候都直而不弯。
君珂手一软,险些握不住剑,愣了半晌,蓦然一声绝处逢生的欢呼,踩着苍芩老祖的身体就冲了过去,人在半空,下意识张开双臂。
纳兰君让却忽然退了退,似要避开,这个动作一做,顿时将喜极忘形的君珂提醒,她一怔,气息不匀落了下来,却也并不尴尬,满心的欢喜蓬勃得似要爆开来,她满面笑容地去扶纳兰君让,“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怎么样?受伤了吗?”
纳兰君让又是一让,淡淡道:“没事。”
他一动,周身一亮,竟然耀着淡淡金光,君珂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竟然已经换了,身上穿的是一件淡金色薄甲,式样有点古老,但精致华贵,皇家制式,十分适合他的气质,令他看来威严高贵,恍若天神。
在他身后的地上,原本的长袍已经扔开,满是血迹和破损。甚至连棺材都已经毁了大半,地上各种碎片沾染着血迹散落,已经辨不出原本模样。
“这里怎么会有衣服换?”君珂怔怔望着满地狼藉,心里有点发紧。
“我们运气好。”纳兰君让唇角淡淡一勾,“这是第四代皇帝宁光帝的墓室,在宁光朝,有一个最擅机关暗器之术的工匠大师,所以宁光帝的墓室里,不仅防腐做得最好,各式用具很多至今未腐,机关更精巧可怕,防不胜防。尤其他的棺材内,从头到脚都是连环机关,宁光帝性子倔烈,宁可毁尸也不愿被人辱及身后遗体,我无奈之下,用先宁光帝的棺木挡了一挡,其中有一处暗器,打到了苍芩老祖的命门。他出来时,浑身功力已经散了。”
君珂吁了口长气,“真是运气好……”她仰头盯着纳兰君让眼睛,纳兰君让却正好回头去看碎了一地的棺材,黯然道:“无奈之下毁损先人遗蜕,回去之后定当赴皇庙请罪。”
“宁光帝若地下有知,知晓自己遗物还能护佑子孙,定然也十分乐意,你就不必太自责了。”
纳兰君让苦笑一声,正要说什么,忽然目光一凝,劈手就去抓她肩膀,“小心!”
君珂一瞬间在他眸中,看见忽然蹦起,狂扑而来的黑影!
苍芩老祖还没死!
君珂还是和先前一样的反应,猛地将纳兰君让推出安全距离,纳兰君让踉跄跌倒,君珂来不及回头也不回头,手中软剑哧地一声,从肘下反射而出,角度刁钻!
噗哧一声,身后一热,喷射的浓腻的血浆,如标枪一般打在她的后腰上,与此同时肩头一痛,带着血气的利齿已经狠狠咬在了她的肩头,夹杂着苍芩老祖疯狂含糊的喉间低吼,“杀……杀……杀……”
君珂闪电般接连轰出数十肘拳!
砰砰砰砰,人体最坚硬部位之一的手肘,无数次狠狠撞击在同一部位,每一下都坚实着落,每一下都充满仇恨的力量,君珂生平下手从未如此之狠,取人性命从未如此决绝!
苍芩老祖被这一连串大力的撞击撞得整个腹部都凹陷了下去,咬住君珂肩头的牙齿也被震开,突然“噗”地一声,嘴张了开来,喷出一道灿亮的光华。
君珂此时正狠狠转头,大喝:“死吧!”反手扳住了他的颈项,咔嚓一声便要扭断他的脑袋,忽然眼前一亮,一股香气迫近,随即唰的一声,什么东西飞射而来,顺着她那个开口音,钻入了她的口中!
君珂一惊,连忙要吐,可是那东西直入咽喉,眨眼就下了肚。
“砰。”苍芩老祖尸体落地,这回他是真死了。
君珂正想舒一口气,忽然看见对面爬起的纳兰君让,盯着她的嘴,眼神骇然。
君珂怔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头一低,正看见苍芩老祖大张的嘴。
君珂退后一步,一声尖叫险些飙出来。
刚才那东西,是从他嘴里喷出来的?
君珂立即恶心得翻江倒海,不仅恶心,还充满恐惧——苍芩老祖就是吃了不知道什么宝贝才落得发狂,如今到了自己肚子里,天哪……
她立即催吐,伸手去抠咽喉,打自己肚子,拼命想把那东西呕出来,可是哪怕腹部被打得剧痛,吐得快出血,那东西也没能如愿呕出来。
纳兰君让一直扶着她,轻轻拍她的背脊,听她撕心裂肺的呕吐声,终于叹了口气。
“别折腾了。”他道,“吐不出来,还伤了自己。”想了想又道,“我看你状态还好,你运气试试?”
君珂哪里敢运气,万一一运气,那东西被真力催动,砰一下炸了呢?
那她岂不是和苍芩老祖一样下场?
一想到她会和苍芩老祖一样,疯狂发癫,披头散发,到处追着纳兰君让那啥。君珂就激灵灵打个寒战,恨不得干脆自杀。
“你的脉象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纳兰君让把着她的脉,“就是稍微弱了点。别怕。你别忘记这东西在苍芩老祖那里已经过了一道,苍芩老祖是毒体,说不定这东西上面原本沾着的毒,已经在他体内被炼化。”
君珂心下稍安,觉得这也很有可能,苍芩老祖也许就是个倒霉的净化器,将这东西的危险性给淘洗了,谁叫他那么心急。
“脉象虚弱?”君珂诧异地扬眉,跳了起来,“不啊,我觉得我现在浑身充满精力,身强体壮,恨不得立即绕着墓道跑三圈!”
纳兰君让望着她亮得可怕的目光,神情开始变了。
君珂干劲十足,收拾刚才散落的东西,一脚踢开了苍芩老祖的尸体,她只是随随便便一脚,砰一声苍芩老祖的身体便飞出了十丈外,半空里噼里啪啦,整个尸体竟然被她踢散了。
君珂愣住了,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自己的脚,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狗血地奇遇了?”她欢喜地道,“功力大涨,瞬间一甲子?”
“纳兰君让,你脸色好差,要不要我背你?”她大步过来,伸手扯着纳兰君让的手臂便要往肩上搁。
纳兰君让正要挣扎,君珂手忽然一软,纳兰君让的手臂从她手里滑了出去。
君珂一怔,又抬了抬手,随即她脸色大变——忽然之间,刚才那种充沛得要爆炸的力量便不见了,她内腑空空荡荡,虚弱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君珂很快就发现不对了,她就像身体里出现两个灵魂,一个无比强大,一个极端虚弱,两个灵魂抢夺着她的身体,让她在虚弱和强大之间不断切换,她不停地接受着一波波潮水般的冲击——虚弱的潮水,或者膨胀的潮水。
那种感受实在用言语无法形容,整个人像在沸水和冰泉里熬煎,在瞬间膨胀和瞬间消亡之间折腾,难受得无以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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