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传言这国师其实是这位皇太弟引荐给皇帝的人,祝雁停原本不信,毕竟皇帝对皇太弟的戒备有多深,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怎可能这般宠幸他引荐之人。但细想起来,这道人能将皇帝哄得如此服帖,想必有几分真本事,自古做皇帝的,哪个不渴求长生不老,若是当真让皇帝看到了那虚无缥缈的希望,自能换得对皇帝的予取予求。
祝雁停收回目光,侧目之间,再次对上那头萧莨看向自己的黑沉沉的双眼,他微微一笑,又一次举杯。
皇帝入席落座,国师的位置就在他手侧,比皇太弟还要靠前一些,皇帝满意地扫视过群臣,摆了摆手:“赐宴。”
大太监朗声重复:“赐宴——”宫人们鱼贯而入,一道道热气腾腾的佳肴送上,看着精致可口,但尝过的都知道,味道当真就只是那样,这宫宴上的菜,除了皇帝吃的那几口,旁人的,能煮熟就已是不错。
祝雁停胃口全无,只勉强吃了几口豆沙软粽,皇帝赐下的雄黄酒也只尝了小半杯。
酒过三巡,皇帝喝得醉意醺然,歪在座椅里,热得扯散了身上道袍,全无威仪可言,到后头竟拉着前去劝谏的首辅刘崇阳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朕不容易、朕不容易啊,你们只觉得朕是一国之君,朕风光,你们谁又知道朕的苦处……”
大殿里一瞬间噤了声,刘崇阳低声哄着皇帝:“陛下您乏了,臣叫人送您回去寝殿吧?”
“朕不回去,朕不愿回去!朕就要说,南边在打仗,北边也在打仗,到处是战事,到处都是天灾,朕知道你们都在骂朕,骂朕昏庸无能,骂朕败坏了祖宗的江山,可朕能怎么办,国库空虚,连年入不敷出,拆东墙补西墙,朕也没办法,朕也没办法啊!你们各个人吃的用的比朕这个皇帝还好,朕能拿你们怎么办,朕动得了你们一个,动得了你们所有人吗?”
皇帝这么说,谁还吃得下东西,纷纷歇了筷子低下头,皇帝似浑然不觉下头人的难堪,一抹脸,继续哭诉:“你们只看朕非要修这别宫,骂朕穷奢极欲,可朕能不做吗?太祖皇帝当年在遗旨里言明后世子孙定要妥善看管这座宫殿,朕能忤逆太祖皇帝的旨意吗?朕哪怕从牙缝里挤出银子也要将这里修好,不然待朕过身之后,怎还有脸去面对列祖列宗面对太祖皇帝?朕不过是叫你们帮朕略微分担一些,你们便一个个指着朕的脊梁骨骂朕,你们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这下,群臣当真只得跪下去请罪了:“臣等有罪。”
“你,你,还有你,”皇帝随手点出几人,声泪俱下,“你们个个过得都比朕好,府上日日钟鸣鼎食,你们以为朕都不知道吗?朕不说你们,你们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朕,体谅体谅朕啊!”
被点名的几人暗叹倒霉,低了脑袋再三请罪。
祝雁停虚跪在地,心下不快,今日这场宫宴可不只有文武百官,他们这些宗亲都在,皇帝这是故意指着鼻子骂他们全都不忠不孝,忘了太祖皇帝的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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