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像所有擅长写文章的人那样,为了吸引读者的兴趣,胥瑞在他那篇文章中对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的生平做了一番描绘。后来,在思特里克兰德生前就曾与他打过交道的人--无论是早就认识他的作家还是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的画家--都惊讶地发现他其实是个天才。可惜他们当初却没有一双慧眼,只把他看成一个十分普通的落魄艺术家。从那以后,追忆思特里克兰德生平和评述他作品的各类文章纷纷涌现,使得思特里克兰德的名声更大了。研究思特里克兰德成为热潮,魏特布瑞希特-罗特霍尔兹甚至写了一篇专题论文,对当时这方面的文章做了综述。
人类生来就会制造神话。对于优秀的人物身上发生的未解事件,人们往往喜欢编造出各类神话传奇来解释。这大概是因为日常生活太过平淡无奇,人们渴望给它增添一抹浪漫主义色彩。很多人尤其喜欢对传奇中的小插曲津津乐道。瓦尔特·饶利爵士给人留下的最深刻印象不是为英国开拓广阔的国土,而是他铺开了自己的披风,只是为了伊丽莎白女王能够踩在上面不失优雅地走过去。话说回来,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生前的朋友并不多,所以那些追忆他的作者就不得不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甚至进行一定的艺术加工,才能写出像样的文章来。不过,虽然人们对真实的他知之甚少,但是已经明确掌握的事实材料也足够他们发挥了。时间久了,人们便能够从他的生活经历、荒谬的怪癖、悲惨的遭遇中勾画出他的点点滴滴,再糅合到一起创造出一个神话故事。这样的故事往往不会被明智的历史学家排斥。
但罗伯特·思特里克兰德牧师恰好不是这样的历史学家。他写了一部传记,目的在于纠正人们对他父亲后半生的诸多误解。众所周知,在社会上广为流传的思特里克兰德的生平事迹中,有不少是使他们家族蒙羞的事。多亏这本传记写得算不上生动有趣,我才在阅读时没有笑出声来。这位牧师在传记中将思特里克兰德塑造成一个慈爱的父亲,他天性善良、勤奋有加、恪守道德,分明就是一位正人君子的形象。将遮瑕的功夫运用得最好的恐怕要数教会中研究《圣经》的那些教士了。罗伯特·思特里克兰德牧师作为一个孝子,将这个本领发挥到了极致,如果可能的话,他未来完全可以在教会中大显身手,我仿佛可以预见他当上主教的那一天了。其实,虽然他的所为比较冒险,但终究还是饱含勇气的。毕竟思特里克兰德的那些传说已经被世人广泛接受了,而深入人心的事物总是难以改变。很多人热爱他的艺术,要么是出于对他性格的厌恶,要么是出于对他悲惨经历的同情,而现在他儿子的这部传记无异于给人们泼了一头冷水,令人无法接受。思特里克兰德有一幅非常重要的作品叫《萨玛利亚的女人》,它几经辗转,最终被卖给了克利斯蒂。正值牧师的传记出版之际,这幅画比起九个月前初次拍卖时价格足足下降了二百三十五镑,这显然不是巧合,它足以说明热爱神话的人们对这部传记大失所望。恰好此时魏特布瑞希特-罗特霍尔兹博士的文章发表了,拍卖之事才没有草草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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