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深夜。
昌乐侯府里点了灯,主屋内的侧影里坐了个男人,正是昌乐侯栾川。他尚对着一盘棋,自己琢磨下子。
跪底下的人已经跪了一个时辰,纵然双膝疼痛也不敢动一动。
灯火晃了一下,昌乐侯按下去一子,道:“他留了什么话。”
底下的人沉声:“公子说‘白鸥在江湖,不知其意图,侯爷一定要留心’。”
昌乐侯神色淡淡,皱眉道:“没了么?”
那人一伏,“回侯爷......确实没有了。”
上边一静,随后棋子丢砸下来。昌乐侯冷声道:“你胆敢骗本侯。”他推翻棋盘,勃然色变,“你胆敢!他与我多少年,岂会一句话都没有留!”
那人慌忙膝行爬过去,抖声惶恐道:“小的岂敢!那戚易将人看得紧,公子即便心切,也不敢多留!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连累侯爷,公子只怕难以瞑目!”
“你说什么。”昌乐侯顺手抄过棋盒砸在人背上,怒不可遏,“何为连累?此事若不是你们这等腌臜小人与他多舌,他何苦去青平!”那人哀声磕头,昌乐侯一脚踹翻他,“若不是你们!”他翻砸小案,将这屋里的摆设尽数砸下去,道:“孔向雯呢?孔向雯也得死!但凡插手此案叫他断头的人,本侯一个也不放过!”
那人被砸的满头满脸的血,蜷缩地上哀声渐微。昌乐侯脚碾在他喉咙,看这人逐渐喘不上息露出濒死之态,面上疯癫狠戾。
“钟白鸥。”昌乐侯碾断底下人的呼吸,一遍遍恨道:“钟——白——鸥!”
这一趟回村后,时御与苏舟依旧是日日来篱笆院里习字读书,时不时给书院搭把手。
书院的外墙已经成型,内设讲堂、书阁、斋舍、厨房与菜圃都也划分出来。时御画出一条渠道连接了篱笆院前的溪,正顺到书院的竹筒架,水流虽然小,但也有趣。
镇上也有人家来问过,钟攸算了一下,来年春时约摸有二三十个学生,他很是心满意足,因这本就是个小书院与野先生,能有学生已是最大的慰藉。
苏舟对春时的上学很期待,在院里吃柿子的时候和他六哥兴奋的讲了许多,早已忘了是谁说的不想上学。
倒是他六哥,总有些心不在焉。
“六哥。”苏舟顺着时御的目光过去,看见窗里正为书册定序的钟攸,他道:“你怎么啦?怎的不讲话。”
时御捏了他后颈,道:“闭嘴吃东西。”
苏舟缩头,只拿眼瞅着他。时御神色不露痕迹,心里其实烦躁,像是被什么阻碍了的困兽。
自从从镇上回来之后,先生似乎总避着他。并非说不独处,只是......时御掐了根草枝,再一点点揉碎。
只是总带了点难以形容的疏离。
晚饭后时御洗碗,钟攸在侧烧水,备明早的凉菜。两人靠得近,只隔了几指的距离。
“看天就要下雪了。”钟攸将烫过的菜切成条状,放进盆里撒盐入味。
时御咬了一只红椒在口中,食不知味的回答:“快了。”
“雪一下,再过些日子就要过年了。”钟攸动作不停,“没留神就要翻页了。”
“过年大哥家里热闹。”时御嘴里不觉得,脸颊却被辣味激起微烫的淡红色,他尚不自知。
“我往年都是两三个人小聚,今年在这......”钟攸正侧目,忽地笑起来,他道:“时御,你为何脸红。”
时御闻言抬手摸了下颊面,又蹭上了油点。他难得露出微懵的神情,抬手要擦。钟攸先抬了手,冰凉的手背在他微烫的颊边擦过去,这温度和触感的反差让两人俱是一愣。
钟攸收回手,道:“......唐突了。”
时御只盯着他,没回话。
烧在锅里的水骨碌作响,钟攸抬身去揭了锅盖,时御才转回眸,将最后的碗都冲清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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