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祭祀的地位如此高的时代,灭祀也就成了一个国家亡国的象征。
之所以说晋国只是被瓜分,未曾灭国,就是因为晋国小宗占据一小片领土,在每年不间断的举行国家级别的祭祀。而当晋穆侯复国后,祭祀的火种再度回到云台,这便代表着晋国从未被灭国过。
在今年这样一个关头,春祭自然成了晋国的大事。
本来太子可以在祭祀中站在群臣与公族、王子之首,但今年由于晋王受伤病重,就打算让太子舒替他实行一部分的祭祀。比如去城东耕地,这件事不但露脸,也能获得民众的喜爱;比如在奉献祭品后,登高堂歌唱《清庙》,可以表现太子的诚心与正统。
他们在商量祭祀相关的事情,南河却快睡着了。
她毕竟是个前共青团员,无神论者,这种祭祀活动对于贵族王室来说简直是从学识数之前就会的基本技能,对她来说却又陌生又觉得不太信,以前在楚国的时候就从来不参与这种话题。
这时候她就半垂着头,在原地装死。
师泷实在是有点在意这个政敌,忍不住瞧她。
这时代在仪态上区别男女,一是在于走路,男子大多阔步而行,女子则踽踽而行;二则是见人的时候,女子大多垂头以侧面示人,说话时不直视对方眼睛,或手抬起来半掩面,而男子一般会直视对方双眼,昂头据理力争,以示决心和自信。
南姬走路时候往往忍不住迈开步子,前些日子穿着深衣,虽然有些男子气,但好歹走起路来也衣带生风,飘然优雅。但今日她穿着宫内的曲裾,从进门来已经被自己窄窄裙摆绊了好几次,跪下的时候也差点一歪身子坐在枰上。
刚刚与晋王说话的时候,两手并拢在袖内,如君子般直立上身,仰头直言。
师泷若不是见她面具下的红唇和细长的脖颈,几乎都要以为她是个男子了。看来南公也不知道女子应该如何坐立,都是按教导君子一样教导她的啊。
不过这会儿,她倒是垂着头,发辫低垂,温良恭俭的听晋王在说话。
就在南河快要打瞌睡的时候,晋王忽然来了一句:“南姬,你认为如何?”
南河听他们商量祭祀的稻谷数量的时候,就早走神了,刚刚什么都没听清,连忙抬手,胡扯几句怎么都不会错的话,道:“善。姎不懂祭祀之事,但今年春祭极为重要。”
晋王笑:“确实。行,只是这些日子,舒要有的忙了。”
等到晋王又躺下,众人退出去。
师泷与舒对话,商议借粮之事,却也看向了南姬。
晋王在师泷面前提及过希望南姬为太子妇之事,他就不再好主动与南姬搭话,但幸而舒主动与南姬说话,将南姬拉入对话之中。
师泷这才道:“看来南公这些年带着您去了不少地方,您竟然这么了解楚国的状况。”
南河总觉得师泷话里有话,师泷一张微笑的假脸,她也满嘴假话:“是么?只是南公与我谈论过天下各国,我也不止了解楚国。”
师泷笑容更盛,春风拂面:“是么?只是我们众人直呼辛翳之时,南姬却一直称其为楚王。”
南河一愣。她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微微咬唇,看来以后要注意一些了,或许是在楚国待久了,她自然还是会不假思索的偏向辛翳,亦或是行动举止上还有纰漏。如今虽然她也没打算给晋国如何出谋划策去反击楚国,但也绝不能让人怀疑她的立场。
舒对于这些针锋相对尤为敏感,她似乎害怕场面尴尬起来,连忙想要打圆场。
南河微笑道:“我与南公也都是以楚王、晋王这样称呼各国君王,甚少直呼名字,所以也未曾注意。”
舒连忙道:“这些都是小事,南姬从小远离王宫朝野,说话方式自然与我们有所不同。”
师泷看舒又立刻替南姬说话,心道:果然,这南姬入宫才几日,已经甚得晋王与太子信任了。
南河倒是真懒得跟师泷唇枪舌战,这次小会之后,晋王虽一直没有主持大的朝会,但她见到师泷的机会并不少。
太子舒几次和师泷会面,也都叫上了她。
这几次会面有的是晋王安排的学习,也有的是为了给太子修改借粮的告书,教导祭祀的礼节,但舒跟她正关系好的时候,就想到哪儿都带上这个小姊妹,南河也乐得看云台藏卷宫的书简,学点自己以前在楚国接触不到的东西。
只是她越看越觉得,舒是当真对师泷有点好感的。
好几次她都注意到,舒在读经卷时,会忍不住抬起头来偷偷看师泷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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