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二爷没有说话,沉默一刻,伸手端起了醒酒汤,道:“多谢。”
说完这多谢他垂下视线。
接受的不仅仅是醒酒汤,要谢的也不仅仅是醒酒汤,这算是接受了。
李方站直了身子,含笑道:“而且大人这边建功立业,也能辅助阿蔷公子。”
阿蔷!梁二爷又抬起头,神情紧张。
“阿蔷他要上阵杀敌了吗?”他问。
他当将官靠着书写说话就能得功业,阿蔷可不同,阿蔷是要亲自上阵杀敌才能换功业的。
上阵杀敌,就难免被杀。
梁二爷开口问了这话又苦笑。
那一晚他们离开屯堡不就是奔着上阵杀敌来的吗?
怎么如今又担心了?
梁二爷最终又垂下视线,轻叹一声。
“二爷不用担心。”李方笑道,“虎父无犬子,阿蔷公子必当一战成名。”
......
......
战斗来的猝不及防。
跟当守哨不同,见到敌人的时候,他们负责发出警戒,但并不需跳出来迎战。
当斥候则不同了,他们需要追查敌人行踪,然后扑上去与其酣战。
耳边是嘶吼声,惨叫声,不知道是马儿颠簸还是因为躲避一柄长枪,梁蔷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好容易没有从马背上跌下去,刚起身噗嗤一声,热血喷了他一脸。
旁边的同伴惨叫一声跌下去,梁蔷则对上了西凉兵狰狞的脸。
西凉兵染着血的长刀向他挥来。
这时候梁蔷应该举起自己的刀将其格挡开,然后在反手一刀将西凉兵斩下马。
这是他演习过很多次,也想象过很多次的场面。
只是,当一切真发生在眼前的时候,他的手似乎不受自己控制,刀有千斤重,身下的马匹也乱晃要将他掀翻——
生死只是一瞬间,他这失神的片刻,西凉兵的长刀已经到了身前。
完了。
梁蔷想。
下一刻血再次喷溅,兵器相撞的刺耳声,眼前甚至看到了火光,但倒下去的不是他,而是西凉兵。
西凉兵的长刀被挡住,同时又有一把长刀砍断了西凉兵的脖颈。
西凉兵狰狞的面孔消失在视线里,梁蔷看向身旁,不知什么时候,有两个同伴近前,一左一右护在他身侧。
“杀!”他们喝道。
伴着这声喊,两人夹带着梁蔷和马匹向另一边的西凉兵杀去。
在一片厮杀声中,梁蔷跟随着他们举刀挥刀,变阵,冲杀——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一眨眼,一地尸首宣告战斗结束,而不远处也有大批的兵马疾驰而来。
待看到一地尸首中唯有三人活着,为首的将官神情悲愤又狂喜。
“好,好。”他高声喊,“你们十人能胜西凉数十人,可以说是大胜。”
他的视线落在三人,那两人是熟悉的老面孔,是军中最悍勇的兵士,他们能存活下来不奇怪,吸引他视线的是另一人,这小将浑身是血,年轻俊美又白皙的脸格外引人注目——
“梁蔷!”将官高声喊。
小将似乎在走神,被这一声喊惊的视线凝聚,一夹马腹,马儿发出一声嘶鸣。
“果然虎父无犬子,厉害啊。”将官大笑,“你当得我麾下一员猛将!”
一员猛将吗?梁蔷握着长刀,感受自己双手的颤抖,他忍不住看身旁两个同伴,两个同伴面色木然,看也不看他,只跟随着将官的大笑举起手里的长刀。
“死而不惧!”他们高声呼喝,“杀敌!”
梁蔷慢慢地举起长刀,听着自己沙哑的声音“杀敌!”“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