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战败撤离东山之前,军统秘密部署一个计划,一批经过严格训练的军统精锐特工被安排潜伏下来,和其他潜伏人员不同,这批人所执行的是战略潜伏,他们被称为沉睡者,在被唤醒的那天到来之前,这批人只做一件事。”
“什么事?”
“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
“那还真是难为他们了。”陈思源冷笑,“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也该是四十年前的事,你所说的这批人现在要么离世,要么活下来的也是行将朽木,我不明白这个计划的意义何在?”
“这批沉睡者会暂时遗忘自己的身份,甚至比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还要忠贞坚定,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如你所说,他们中有一批会被淘汰,但剩下的,剩下的那些人却已经渗透到你们很多重要部门,甚至有一些还会身居要职,能轻而易举接触到价值无法估量的重要情报,这其中便有关于导弹核心参数,这就是“鸢尾花”计划。”老人在缭绕的烟雾中直视陈思源,“而我也是这个计划中的其中一人。”
叶廷锴听到这里暗暗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老人不是在虚张声势,那么他所说的这些无疑像一颗炸弹在叶廷锴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陈思源:“让我猜猜,你所说的这些除了你之外,还是没有人能证明。”
“一个能被证明的计划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我在德国受训时,教官告诉我,个人的行为极为渺小,任何个人在国家机器前都微不足道,但间谍是例外,一名优秀的间谍有能力改变历史的进展。”老人身子微微向前倾,目光犀利而狡黠,“你不应该想办法去证明我所说的真伪,你该去试想一下,万一,哪怕十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这批沉睡者同时被唤醒将会是怎样的局面。”
“我更愿意相信你在危言耸听。”陈思源针锋相对。
“就在一个月前,第一名沉睡者被唤醒。”老人慢慢重新靠回到椅背,“根据约定,沉睡者将会在今天下午7点,在嘉阳路的电影院与人接头。”
叶廷锴看了一眼手表,6:47。
不管怎样,老人会错过接头时间。
“看来你来错了地方。”陈思源一脸严峻。
“这名沉睡者会拿一份今天的北京日报,第三版的国际新闻会放在最上面,然后在电影院的座位上,沉睡者会说出接头暗号,请问这里是5排13号吗?接头人会回答,不,这里是6排11号,沉睡者会接着说,那我应该在前排,而接头人会答道,和我一起来的人临时有事,旁边的座位是空的,沉睡者在确定暗号无误后,会留下手中报纸离开。”老人声音极其平和缓慢,“接头人会在沉睡者留下的报纸中找到一枚数据卡,里面存储有国安局所有的通讯密码,这是取回CSS-4情报的第一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从此军情局便可掌握你们所有的通讯内容。”
叶廷锴越听越惊,不敢有丝毫怠慢,刚要下令派人赶往电影院。
老人:“巧了,你也有一份北京日报。”
……
叶廷锴目光落在陈思源的旁边,一份折叠的报纸正放在陈思源手旁,北京日报第三版的国际新闻,突然记起陈思源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这份报纸,如此重要的审讯他都没放下。
“对了,这名沉睡者叫陈思源。”老人的表情和声音一样平静。
“我就叫陈思源。”
“那你就是那名沉睡者!”老人嘴角的笑意变的深邃。
“你的确是一名很擅于编造故事的人。”陈思源一边苦笑一边鼓掌,“能信手拈来将看到的东西编进你的故事里,我的同事现在一定会赶往电影院,但他们什么也找不到。”
“我刚才告诉过你,作为一名间谍会质疑所有的可疑,即便只有十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会放过,无论我所说真伪,你的同事都会对你进行检查,他们会发现……”老人一边说一边从身上取出一张电影票,慢慢推到陈思源面前,“这是我的电影票,6排11号,而你的同事会在你身上找到一张5排13号的电影票,还会找到储存有国安局通讯密码的数据卡,你从进来就在看表,因为你担心错过了这次接头,你必须在7点之前赶到电影院,事实上你什么都没有错过,我就是和你接头的那个人,你一直问我能证明什么,我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可我能证明你的身份。”
嘟、嘟、嘟……
神经监控设备响起提示音,一直平滑的指针开始没有规则的大幅跳动,直线变成杂乱无章的波纹,各项生理指标在极具升高。
叶廷锴低头看了一眼,再抬头时,目光已从老人转移到陈思源的身上,神经监控系统显示老人一如既往的正常,示警音来自于陈思源,他的体温、脉搏、瞳孔以及神经末梢的各项指数都超过常规值,几十年的反谍经验让叶廷锴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不敢相信看到的事实,那毕竟是和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同志和前辈。
警卫将陈思源带出审讯室,还没等叶廷锴开口就看见陈思源浑身抽搐,几秒后便倒地毙命,经过检查在陈思源牙齿中发现氰化物胶囊,他的畏罪自杀足以证明一切,包括从他身上搜出来的电影票以及数据卡,经过核实里面的确储存着国安局通讯密码。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叶廷锴和所有人不知所措,自己信任敬重的同志竟然是潜伏的沉睡者,而揭发他的却是另一名身份不明的间谍,叶廷锴努力试图让自己冷静,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一名被派往大陆取回情报的间谍,为什么会指认自己的同伙?
叶廷锴摸了摸下巴,调整好情绪走进审讯室,同样也点燃一支烟,一言不发注视对面的老人,指尖有节律敲击在桌上,两人沉默了良久。
“变节?或者说是投诚?”叶廷锴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这是他认为最合理的解释,“你想从我们这里换取得到什么?如果你提供的情报有价值,我们会尽全力满足,当然,前提是不会违反我们的原则和底线。”
“你不用质疑我的信仰,我和你一样对自己的信仰无比忠贞坚定,甚至可以为之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唯一不同的是,你的信仰是红色而我不是。”老人收敛脸上的笑意,深邃的目光中透出坚毅。
“目的?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叶廷锴极力想知道答案。
“四十年前我有一个没有完成的任务。”老人取下手表推到叶廷锴面前,“我一生执行过无数次任务,都能出色完美的完成,但这些任务都没有这个重要,你可以认为是我不想留有遗憾也好,或者是我想兑现承诺也好,在4时候后,我将离开这里完成我这一生最后一次任务。”
叶廷锴斩钉切铁:“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遗憾和对谁的承诺,但我很清楚,4时后你不可能离开这里,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你哪儿都去不了。”
“一个能让我四十年都未完成的任务,不会轻松简单,我一个人无法去完成,所以我需要有人协助。”
“谁会协助你?”
“你不是想知道我来这里的意图吗?”老人与叶廷锴对视,短暂的沉默后,“我需要有人协助,而这个人就是你。”
叶廷锴态度坚决:“你说过,我们有着截然不同的信仰,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视彼此为敌人,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让我愿意去协助敌人的理由?”
“我可以给你讲述一个故事,如果你有兴趣听的话。”
“我当然有兴趣,不过我不认为一个故事能改变什么。”
“你可以听完之后再决定。”
叶廷锴神色凝重:“希望是一个精彩的故事。”
“1945年8月23日。”老人点燃第二支烟,思绪在飘飞的烟雾中回到四十年前,浮现在眼前的回忆清晰真切,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天,老人深吸一口烟,声音和他讲述的故事一样沧桑久远,“我受国民党军统高层秘密指派,奉命打入上海地下党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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