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原本香酥可口的豆粒,此时却像是浸过黄连一样,苦的她想哭。
颜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霆霓对那人的心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他也亲眼所见那人对霆霓的情深意重。
到底因为什么,明明人间安好,却偏偏活成彼此的地狱?!
“喝酒吧!”霆霓将酒坛送到他面前。
颜息无奈接过坛子,仰面饮酒,喝得很猛,仿佛手中是可解千愁的圣水。
霆霓突然觉得胸口压抑,只好狠狠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卷着淡淡的海棠花香。
她再次抬头看向头顶,看着那枝叶横蔓,错综纠葛的树冠。
过了很久,她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来,目光依旧看着灿若明霞般的海棠,几分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心里还有茉莉吗?”
良久,一旁的颜息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甚至好像她旁边根本没有坐着人。
她终于转头看向他,只见他脸上表情一片萧寂,低头盯着手心里的椒盐豆。
好像在数着数,又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但她知道都不是。
她很清楚,他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
颜息看起来嬉笑怒骂,从来没个正形,但他最是个认死理的人,一旦有人住进了他心里,八匹马都拉不出来。
哪怕那人死了,也得在他心里落座坟,扫都扫不清。
“有没有想过……”
“下辈子吧。”他没有等她说完,就干脆利落地回答道,嘴角扯出一个笑,凄凉又坚定。
霆霓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有的人,情起情落便是一生,爱对了,爱错了,都是一生。只在于幸与不幸罢了。
颜息便是这样的人,对于茉莉,他的爱从未停止,只是从某刻起,再也不会表露分毫。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望着远处的错落的屋舍和袅袅群山,安静地吃着椒盐豆,喝着酒。
但今日的酒似乎掺了水,只觉得越喝越清醒,想忘的事情一件也忘不掉,反而一幕幕清晰地印刻在眼前。
已经忘记时间过了多久,只觉得头上的日光变得不在那般刺眼,慵懒柔和地慢慢移动着。
二人头对着头,一动不动躺在墙上,衣摆在落在空中,随着微风悠悠摆动。
“能不能不去?”颜息嗓音微哑,面上透出醉色,可眼神依旧一片深沉的清明之色。
“……”霆霓目光定定地看着这一树海棠,终究没有给出回答。
颜息的眼神里一片沉郁,就如同清冷无垠的深海,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确切地说,他在问出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可他还是忍不住试一试。
她是个重情义的人,她说她爱礼谦岚,其实他看的最清楚。
礼谦岚是救她于泥沼中的人,是给她第二次生命的人,更是她生命里乍现的光,她爱她无可厚非。
那是一种在沉淀于岁月中的景仰和依赖,与其说是男女之情,不如说是一种敬慕。
她是个生于黑暗里的人,奋力追逐生命里的光束,却不料这些光芒竟一夜之间寂灭,她又坠落回无边无际的黑暗。
曾经见过光亮的人,是忍受不了黑暗的,仿佛只有以死相祭,才算解脱。
他好像一切都知道,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试一试,万一能劝住呢。
因为真的舍不得……
两段泪水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流下,无声无息,流进鬓角墨黑的发丝中……
次日,天刚刚放亮,浩大的队伍便顶着白茫茫的雾气出发了。
颜息站在礼园的大门前,目送着队伍离开。
霆霓与他对视了一眼,转身翻上了马背,缓缓踏步,混入了人群中。
只是那简单又匆忙的一眼,连说一句再见都不够,却又仿佛千言万语都说尽了。
执剑披甲,千军万马,队伍占据了整条街道,摇山振岳地向前进发。
霆霓回头望向礼园的大门方向,其他人都已经回去了,唯留颜息一道细长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门前,始终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她转回头,越发觉得心口发堵,眼眶酸疼。
颜息,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值得我留恋,无疑就是你了。
此一去,山高路远,十死无生。
来世相见,还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