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名叫红霞,昆麻土司府的人都叫她霞姑。被锦娘所救的这女孩儿大名叫彩鹿,是昆麻土司李东庭的女儿,今年七岁,土司府的人都称她“官姐儿”或“阿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姑娘。她这名字还有个由来。据说她母亲生她前,梦见树林里一头九色鹿朝自己跑来,这被认为是极大的吉兆,没想到生她时却遭遇了难产,因失血过多,几天后不幸死去。李东庭为纪念发妻,给女儿起名彩鹿,意叫她不忘生母之恩。这霞姑原来是李东庭母亲身边的下人,因为稳重细心,从彩鹿生下后就被派去照顾她至今。阿鹿平时和叔父李东林十分投缘,上月李东林到江南有事,经不住彩鹿央求,带了她一道出门,事情办完后,叔侄女二人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回云南,方才阿鹿正在剥吃荔枝,刚往嘴里放了个果子,船恰好与相向而来的铜船对头相撞,荔枝滑溜,一下被吸了进去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这才险些窒息。
“……幸好这里遇上了你,多谢你救了阿鹿,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霞姑操着汉话对锦娘再三道谢。
梅锦道:“不必介怀。顺手之举而已。”
霞姑再三道谢。锦娘看了眼床上女孩,见她脸色已经渐渐恢复了过来,这会儿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不过六七岁大的女孩儿而已,杀人在她看来却仿佛踩死蚂蚁般稀松平常,看她和李东林似乎很亲密,也不知道这个李东林平时都教了她什么。梅锦倒不怎么反感,只是觉得可惜了。见她这么盯着自己,便朝她笑了笑,转身要走。
“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霞姑又问。
“我姓梅,可以叫我锦娘。”
“梅家娘子,看你言行举止,似乎通医道?刚才撞船时,我家二爷额头恰被一叠瓷盘滑下来砸中了,流了许多血,你若能看,麻烦再给他看下,到前头集镇还有些远。”
梅锦回头看了眼李东林,道:“跟我过来。”
李东林抬手摸了下自己额头,嘶了一声,低声又咒骂了一句。
梅锦带他到外舱的一张桌边让他坐下,打了盆清水帮他擦拭掉脸上的血污,检查了下伤口。
他额前正中被瓷器砸破,拉出一道将近三公分长的横伤口,皮肉外翻,深已见骨,伤口里还残留着碎瓷片,过去了这么久,血依然细细地往外渗着。
“最好缝合。”
梅锦检查完,说道。
“怎么缝?”李东林问,神色一紧。
“用针缝。”
李东林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拔腿就要走。
“害怕是吧?”梅锦对他背影问。
“什么?”李东林停下脚步,转过头,“你说什么?”
“别怕。我缝合的时候会尽量不让你感到过于疼痛。你的伤口长,而且深,缝合了才好得快,并且,”她注视着他狭长的一双凤目,“这样疤痕才会结得更平整美观。时间长了的话,说不定慢慢还会恢复到看不大出来的地步。”
“你方才说我害怕?”
李东林嗤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就这么道口子而已,照我自己说,根本就不用你看。只是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要是不让你缝,倒显得我真的害怕了似的。爷我什么没见过,缝道口子算得了什么?“说完走回来,一屁股坐了回去,一副任她宰割的样子。
梅锦笑了笑,指导他用手帕轻压伤口继续止血,自己来到了装茶叶的货舱,找到了装药材的那口箱子。
半个月前,船经过益州停靠在一个叫香樟的集镇时,梅锦从鲁老大口中得知这里就是整个西南最大的药材交易市场。出于习惯使然,梅锦便请鲁老大停留了半日陪自己下船领到了药市。见药材种类齐全,质量好,价格应该也远比药店便宜,忍不住买了不少常用药材带回了船,装了满满一口大箱子,原本也只打算到了那边后备用而已,没想到路上就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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