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能是她心里住着的那个小女孩抬头了。她感到累了,不止身体,更来自于心。所以一切也终于以这样一种近乎闹剧的可笑方式结束了。
就像长在肉里的一块疥疮,今天终于把它挖掉了,有些疼,但也仿佛彻底放下了一副担子。
……
刘氏健谈,虽然是在逃难途中,但这样说说笑笑,一路时间也过的飞快,几天后到了戎州,没想到船竟依然雇不到。
因为早有预谋,据说蜀王军队在短短时间里又占了好几座城池,四川将近三分之二的地方已经入他帐下,剩余地方也岌岌可危,入他手是迟早的事。
戎州的码头上,无数人挤在那里,就只为等到一条可以搭载自己去云南的船。而这当中,许多人又是冲着昆州而去的。昆麻土司李氏的名望在西南已经深入人心。一旦生乱,不止是土人,包括生活在这里的汉人,第一反应就是逃到李氏的属地。比起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朝廷,他们宁可选择相信世代屯兵在此的昆麻土司李氏更能给自己带来躲避战乱的庇护。
在戎州滞留了几天,无可奈何,只能继续走陆路。
走陆路不但绕远,曲曲折折,而且更不安全。蜀王军队虽然一时还不至于打到他们身后,但所谓乱世盗众,不止山贼、强盗令人谈而色变,就算遇到了想靠乱浑水摸鱼一把的流民,像他们这样的寻常旅人根本也吃不消。所幸在戎州时,又遇到了几户同去龙城的人,几家合在一起,找了一支受雇于人护送货镖到昆州的镖队,凑钱请镖头顺道护送自己这些人一道去昆州,镖头答应了,这日终于跟在镖队之后,继续出发上路。
这支镖队里有镖师二十几人,个个身强力壮,看着全是练家子的好手,一路插着镖旗喊着镖号,昼行夜歇,平平安安走了半个多月,入了云南的境,这日走到一个叫曲沟的地方,离昆州大约还有四五天的路,镖头说知道一条近道,走那里去昆州,可以省下至少两天的路程。
弃官道改走支道,梅锦感到有些不放心,便问离了官道是否安全。镖头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镖局开了十几年了,威震西南,那条道他来回已经走了不下数十趟,谁都要卖他几分面子,绝不敢有人出来拦劫。
行路漫长,众人早已经苦不堪言,恨不得立刻插翅能飞回到昆州才好,听镖头说能提前两天到,而且又把胸脯拍的嘣嘣的响,看他手下一群镖师也个个彪悍,便都应了下来。
若要梅锦选,宁可再多辛苦几天,也要求个稳妥。只是同行之人都点头了,她一个人也不好反对,只得默认了。当下一行车马下了官道,改走一条旁路。第一天平安度过,到了第二天,中午过后,日头渐渐炙晒,不止人,连拉车的牲口也有些迈不动蹄,那个镖头见状,遇到路边有一丛树荫,便叫镖车停下来,让众人下来歇歇脚,喝几口水再上路。
刘氏一双儿女困于车中多日,早已经厌倦不堪,见能下车,十分欢喜,随父母跳下去到路边嬉戏。梅锦也下来了,舒活因连日坐车渐渐变得肿胀的脚。休息片刻后,镖头命人全部回到车上,准备继续上路,就在这时,道路两边的石木后竟突然涌出一群盗贼,迅速将镖车和跟在镖车后的七八辆马车团团围了起来。
这群盗贼看起来像是流民汇聚而成的,衣衫褴褛,人数众多,至少百十来人,挥舞着刀和棍棒,嚷着留下买路财。
镖头大惊,呼叫镖师一道与流贼奋力搏斗,起先也砍倒了几个,但终究寡不敌众,很快便落了下风,没多久,二十来个镖师死的死,伤的伤,全都倒了下去,那个镖头腹部也被砍了一刀,扑在那里一动不动,眼见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流贼见得手,高声欢呼,一些上去解镖车,另些逼着马车里的人出来,见男人就砍,遇女子则污言秽语调-戏,一时之间,惨呼声夹杂着女人和孩童的尖叫哭泣声,场面惨不忍睹。
刘氏家的马车也早被五六个持刀盗贼围了起来,那个伙计要跑,被一刀砍倒在地,刘氏男人肩膀也被砍了一刀,倒在地上苦苦恳求放过自家妻儿。盗贼一脚踢开他,上去打开车门,看见梅锦和刘氏紧紧抱了两个小孩缩在那里,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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