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庭不语,至居所前停下脚步,才淡淡道:“张叔,你道尚福太监不辞劳苦再来这里,真是为了督查水道?”
张富微微一怔,迟疑了下,忽然顿悟,“难道……”说话一半,倏然停下来,左右看了一下。
李东庭点了点头,道:“江道修浚固然重要,只这事,并非他亲自过来不可。探子回报,尚福太监到四川大张其事,名督查水利,暗中却各地走动,若我猜的没错,他此次过来,应和蜀王府有关。”
张富踌躇了下,“大人,蜀王府借蜀王过五十寿,要咱们进一百株的深山香檀大木。我记着十几年前,老大人还在世时,有一回朝廷修建宫殿,咱们纳贡也不过是五十株大木而已。他如此做派,先不谈僭越,实与勒索无二。既然尚公公此行别有用意,何不寻个借口,叫他晓得这事?”
李东庭道:“蜀王乃皇上同母胞弟,在蜀地封王已久,据我所知,不少川贵土司都与王府暗中有所往来,势力盘根错节,便是朝廷轻易也不好动他。此事再议吧,我心里有数。”说罢看向张富道:“不早了,你也安歇了吧,明日还有的你忙。”
张富点头,恭敬告退,转身待走,忽听李东庭又问:“方才说我母亲和二弟还在寺里,阿鹿一人回来了?”
张富停下来应:“正是。老府君和二爷明日才回,官姐不耐烦再待寺里,老府君便叫霞姑先送她回了。不过今日府上还来了个妇人,便是先前救过官姐儿的那个,仿似要求见老府君的,因老府君不在,霞姑便将她留宿了下来。”
李东庭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我料她过来必是有求。那妇人既对阿鹿有救命之恩,不管求什么,应了便是。”
张富点头笑道:“我晓得。这种小事,自会处理好的,不消大人费心。”
李东庭揉了揉眉心,示意他下去。
张富从前是李东庭父身边的得力人,也算看着李家两个兄弟长大的,见他眉宇间似乎带出了一丝淡淡倦色,便道:“大人你也歇了吧!在外奔波了两天。”
李东庭颔首,转身进了居所。侍女早备好汤水供他沐浴洗尘。李东庭脱外衣时,忽然停下,重穿回去,转身出了屋,朝不远外的蔷薇园走去,想先去探一眼女儿。
他的独女阿鹿是他与发妻丁氏所生,也是他母亲李府君母家的表妹,比他只小数月,两人自小定亲,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十七岁原本要成婚,但正逢叛乱,随后老土司去世。
李家并非汉人,原本不用照汉人礼法为父亲守孝。但李东庭小时除了习武,启蒙之后,老土司也他带去江南,拜了当时名满江东的大儒杨阶为师。这样环境中长大的李东庭自然也恪守礼法,等到二十岁,守满三年父孝后,方与丁氏结成了夫妻。婚后二人琴瑟和弦,本是神仙眷侣,不想她却在生下阿鹿后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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