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夫人对着和月院的大门走去。两道木门还是新的,是赠给文天一家入住前,宇文靖吩咐从里到外重新修整过。
到今天为止,不过经过此许春风,拂过此许明月光。
也因为新,把七夫人失意的失魂落魄添到十成。
……。
厨房里继续笑语融融。
“母亲,这一大盘子都给您吃。”文无忧笑盈盈。
顾氏眯起眼:“没有给浩然的那一盘子好吧?”
“怎么会?人家做的很用心。”文无忧嘟了嘴儿。
顾氏窃笑:“是了,就是用心上少了。”
文无忧知道母亲打趣自己,正要和她歪缠会儿,春草不在,桃婆婆兼顾通报,她好笑道:“回姑娘,七房里夫人又来了。”
手指外面的那道院门:“这一回她从外面来敲的门。”
文无忧不知说什么才好,不管外面有多少传言,说爹爹残害手足什么手,无忧相信断案是公正的。
流配不是小罪名,不是原本打四十板子,爹爹一生气,换成八十板子那么轻松。流配的定罪由三司会审。总是有罪证才这样定。而这些人除去哭哭啼啼,就只和自己这一房纠缠。
为什么不去找都察院?
为什么不去找大理寺?
还不是因为九房大家认识,而且攀得上亲戚关系。
那反过来,大家认识而爹爹定了罪名,那说明爹爹大义灭亲人品高洁。
没有见到七夫人以前,文无忧对她涨满一肚子火气。不是我爹爹不好,是你们不好。
她走进会人的房间,小脸儿沉沉的绷紧。
“侄女儿,好侄女儿,”七夫人扑上几步,顾氏作势要拦下她,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开始放声大哭。
“求你在大哥面前说句话吧,好歹留下你的姐姐弟弟们,我就这一个儿子,他要是在路上病了痛了,我宁可不活了……”
文无忧木着脸,把昨天对她说过的话,再说一回:“三月里天气暖和,就当踏青吧。说到这一点上,就是我爹爹的宽放。这案子没有拖,要是拖到夏天冬天的再上路,不是蚊虫叮咬,就是大雪北风,还不如这个月里上路呢。”
“留下你姐姐弟弟,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
文无忧纳闷,下辈子?谁能知道你在哪里,而我又在哪里。她讽刺道:“不敢,这辈子里咱们能处的好,已经是福分。只可惜咱们没有这样的福分。”
七夫人哑了嗓子。
对九房的眼红,打算对九房发难,七夫人不能说自己事先不知道,而且她参与其中。只是还没有发难,就让文天收拾一出。刚开始发难,就变成全家流配。
“为什么对我们这么狠心……我们可是一家人……。”七夫人绝望中喊出这句话。
文无忧终于让惹火,腾地站了起来,对着七夫人怒眸。那眸光寒冷冰厉的,包含无数控诉。
这种你狠心,我们是一家的人话,由自家说起来比七夫人更理直气壮。比宇文家所有流配的人都理直气壮。
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七夫人!你们的罪名由朝廷指派的官员裁定、存档、保留到卷宗里以供后来的官员们翻阅。是不是狠心,不是你说了算!至于一家人?”
仰面一声冷笑:“这屋顶子为我们遮风挡雨,倒有些一家人的意味。”
好似一盆滚开的热水劈面泼来,这一盆结束以后,又是一盆。一盆后面,又是一盆。七夫人让烫的急头躁脸,但硬生生一个字叫不出痛。
她怔忡的想了起来,自九房里回京以后,不管是她还是她的丈夫七老爷,没有一个人想过兄弟回京,应该往来有声寒暄。女的想的是九房里回来争家产,男的想的是九房里回来分太师的宠爱。
一家人?
这话可笑之极。
七夫人呆呆的从地上起来,呆呆地转身,呆呆地对着外面走了出去。她走的并不着急,但是一头撞到门上。
“通”地一声,应该有些痛。但七夫人呆呆的丝毫没改,换个位置往门走。
廊下是台阶,她身子一闪摔倒在地,没两步的台阶滚着下来。应该有些痛,但她呆呆的没有说什么,起来,继续对院门外走。
七房里的仆从也羞愧满面,在这种时候还跟着七夫人的,是她房里的心腹奴才。她们也想到自九房回来以后,本房头的老爷夫人没有说过客气的主张,但当仆从的也没有规劝。
还有什么脸面求九房里的姑娘?哪怕都知道她的父亲当她如珠似宝。七房的仆从匆忙叩了个头,仓皇逃出这个院落。
文无忧气了好一会儿,让母亲顾氏劝开来。今天是流配前的最后一天,无忧也不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性子里,等春草回来,让她捧着账本子,主仆来见宇文靖。
……
不管宇文家的阴云有多密重,这是春天,一年之中明媚的季节。
娇黄色的迎春花攀上打开的窗子,怯弱弱的轻点着头。早开的碧桃里夹着一株晚开的梅花,万蕊吐芳,香飘乾坤。
宇文靖看上去精神不错,没有为他即将出京的子孙们出现悲伤。
从文天主审宇文永华等人的那天,他就闭门称病,但管家的无忧天天见他,因而知道。太师不是今天气色好,这些天里他悠闲的看着书赏着花,甚至还让无忧备好酒,小厨房里炒时新的菜,坐在花下饮酒到黄昏。
文无忧本不是很喜欢太师,但自从流配出来,反倒一天比一天敬重他。
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子孙中得力的官员尽去,还能笑得出来,还能和颜悦色的对始作俑者的女儿有说有笑,问她家事是不是管得来,有不如意的地方只管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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