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士惊呆住:“我没让撵出宫,却是太师为我说的话?”
宇文靖傲气地道:“当然!不然以你上司将军的家世,谁敢把你留下来!他虽然死在郭村之乱里,你却有同僚在,不信你问问。哦……”拖一个长声出来:“你也就要死了,你打算一把火烧死自己不是,死以前还老夫的人情,不然下地狱不给投胎。”
又手指余下的人:“你,你,你你,能往宫里来,哪一个不是老夫我亲自端详过?哼,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烧死自己可以,先把老夫对你们的栽培还了来……”
示意文无忧,祖孙往前又走一步。
足有一半的人都愣了:“原来太师眼里早有我们?原来……。”这一半的人都是早在郭村当权时,怨言就比较多,有些因此对郭村亲近。但郭公公要造反,他们却不知道,仓促中随皇帝出了城往北。
后来,让诸王们安插的人收买,也是因为怨言和不受重视。
听过宇文靖的话,面色犹豫不定。造反总有个理由,郝将军可以声称还汉曲王的恩典,别的人可不全是。
见宇文靖一步一步的走近,当然太师不是高手逼近擒贼擒王,只是声势压人欲倒,他也不敢走的太快。离近了,反而逼出血案倒不好。
缓缓的一步,抬一只脚还没有落下,对面的人觉得呼吸都难上几分。
来的人如果是会功夫的,那想也不想,杀就是。
来的是一生文官的年迈太师,吓的齐齐后退一步。
皇帝感慨:“果然是太师,果然是太师呐。”是太师英勇,还是太师无敌,皇帝认为都不贴切,此时只有说果然是太师才合心情。
也看得出来,对面的人没准备好赴死。不然杀个太师有什么顾忌?
明逸也看得真真的,这就进言:“请皇上宣旨,惩其首恶,别的人概不追究。”
皇帝踌躇,牵涉到君王都是死罪,他得想想。
平津侯望着那雪地中又是半步过去的宇文靖,也回了话:“臣等准备充分,有伤者,并没有死人。”
这话堪称画龙点睛,皇帝眼睛微微发亮,即命宣旨:“放下刀剑,除首恶者,朕不予追究。拿下首恶,另有赏赐!”
“嗖!”
在他让太监说出第一句话时,殿内有弓弦声响了,三枝子箭,两枝射向皇帝,一枝射向宇文靖。
“嗖嗖嗖……”
一迭连声弓弦声出来。
明逸同时大叫:“无忧原地呆着!”
风声之中响彻黑夜的十数枝弓箭齐齐发出,射向宇文靖的箭矢让打落在地。
皇帝站的比较远,射向他的箭矢没到他面前就让击落。
在宇文靖的话里,有些人只是犹豫。这就让点燃导火索一般。本来这导火索呢,是皇帝的逼迫,四面的围剿,叛党们极有可能放火自焚。
但在宇文靖的话添上疑惑以后。
太师的话在这种时候,虽气势若风雷,也只能添上的是一笔疑惑。
疑惑中的箭矢,忽然乱了的场面,演变成导火索。
“不要伤太师!”
有人高叫着,刀剑鸣击,他们自己乱了起来。
“去人!”
明逸和包三一起大叫,而且跑在头一个。很快,他们的人手越过太师和文无忧,冲到殿内。
宇文靖在原地微微一笑,自语又似说给身边的无忧听:“老夫强横一生,却也不是只添仇恨。”
记得他好的人,这好虽没有到对太师肝脑涂地的地步,却还有不少。
皇帝走来,嗓音柔和而且低声下气:“太师还好吗?”他头一回认得这个老人般,把他仔细而认真的看了看。
他曾经猜忌的这个人,对今晚叛乱的侍卫们了如指掌,这是不是添他身上的怀疑?皇帝应该不会这样想。
宇文靖能让他们人心乱,如果有心,就能和汉曲王一样,让他们人心齐。
今天的事情,不恰是太师虽强权朝堂,却忠于皇帝的铁证?
如果这一件不算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幕,宇文靖有大把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
这是一处民巷,一进的宅院并不大,但里面的人强弓利剑,暂时的拿不下他们。
宫中的局势平息,皇帝带着明逸等人来到这里。宇文靖刚一露面,宅院内骂声出来:“老匹夫,如果没有郭村,你就是郭村,你却跑到这里装人!”
这是对宇文靖熟悉的人,不一定就是宇文靖熟悉的人,但宇文靖也听出来是谁。
“是毛大人啊,咱们俩个早十年前就有矛盾。你为躲老夫,把一半的家产送给郭村,调去汉曲王处为官。老夫还记得呢。”
“我呸!宇文靖,你记得就好。”
“我记得,你与老夫不和,是因为老夫没把你要的官职放给你。我记得,你此后在原任上就不好好当差,让老夫拿住错,你不得不走。”
“我呸,宇文靖,你记得就好。”
宇文靖笑了:“所以老夫还可以装人,你只能作鬼。哈哈哈,老夫我一生强横,横的天下太平。你呢,你想和老夫使横,敌不过老夫,就横的只想天下大乱。”
狠狠一口呸还了回去:“你凭什么来说嘴,拿什么跟老夫相比!”
皇帝打一个激灵,原地怔住。
耳边,宇文靖和毛大人对骂依旧,又一句话出来。宇文靖傲气地道:“都说我是权臣,我当权时,一不滥用国库,二不伤害黎民。姓毛的,听说你到了汉曲王处也有权臣之称。就是你这权臣说服了他,让他背上谋反大罪,明日将成刀下之鬼不是。本来,你可以让他安享尊荣。”
这一句真真切切的扎到毛大人心窝子。
对于皇帝来说,四海升平是他的期望。对于王爷来说,安享尊荣难道不是他的期望?
毛大人恼的什么也不顾了,大叫着“啊啊啊”从院内冲出来,手舞的是一把菜刀……估计打到这里占住民居后,分给他的武器只能是这个。
“我要杀了你老匹夫!”
“你这害主的权臣,还有脸叫嚷!”宇文靖骂了一个痛快,也借此,表明他过往的心迹。
背后提到太师,恨的人不少。但当面见到以后,奉承的也不少。背后恨他的人里,除去想分权的人以外,还有多少是真正的恨?
皇帝在这个晚上结结实实上了一课,对权臣重新生出尊敬。
……
二月里天气和暖,柳树枝若淡金,游春的人渐渐多出来。京里有一件津津乐道的事情,平王妃代替万安长公主,主持今年的第一场玩乐。
对有些人来说求之不得,平王是圣眷第一的大红人儿,巴结有门。
对有些人来说觉得荣幸,万安长公主主持的游春大多在留芳园,不是达官贵人不能前往。
平王妃选的地方也是城外,却是城外近兵营的地方围起一块有水有林的草地,凡是愿意前往只要身家清白,并不管官大官小,都可以。
衣料与裁缝铺子雨后春笋般多出来,姑娘太太们都得做衣裳不是。
金银匠和首饰铺子雨后春笋多出来,姑娘们太太们不买新首饰的,也得把旧首饰有个收拾。
酒楼的生意也跟着好,那天带名菜前往的人也不少。虽不是今天就要,但事先预定的也足够掌柜的咧开嘴笑。
京里掀起一波比过年还要繁华的热闹,始作俑者在房中相对啼笑皆非。
只有三爷在,文无忧毫不客气地往粉面上贴金:“这算是我带动。”
“你三我七。”三爷也不犹豫。
“分明打劫,我九成九,余下的给你。”文无忧手指在面上羞他。
“给我九成九?太好不过。”三爷不知道面红为何物。
大帅不发脾气不成:“咄,还给我。”
“给。”明逸从身后取出个匣子送上。打开来,是一套灿灿新的宫制头面。
明逸解释:“皇上说文大帅没变样儿,敢陪着太师见叛党,赏下这个来给你游春使用。”
文大帅笑眯了眼睛,但还能记得谦虚:“太师让我陪着他,这应该赏给太师。”
“太师也回了话,说让太师不要灰心的人,还是我家的大帅。”明逸拈起一枚明珠八宝的簪子,在无忧发上比划下,见粉脸儿映的更白,红晕也似天边霞光,满意的叹上一声:“这套应该是你的。”
文大帅笑眉更弯,但又道:“兴许,这是爹爹在城外拿住云昭王,所以赏赐给我?”
明逸恼火模样:“几时说到我?”
大帅抿唇好笑,扳起手指分说:“先长辈,后面就到你了。”
明逸恢复好脾气等着,又拿起一双珠钏对着妻子比划:“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真好。”
大帅跟他是夫妻,听出来不对:“什么好?”
明逸如她所想,含笑道:“这诗好,”神色中现出陶醉:“曹植是个有才的人。”
“哼,就知道你不是夸我。”文大帅撇足嘴儿。
三爷不无解气:“以后头一个夸我,记得不?”
文大帅抱起首饰匣子眉开眼笑:“莫不是皇上想到母亲功劳不小?”
三爷翻眼对天。
“莫不是皇上想到外祖父?”
三爷翻眼对天。
“莫不是皇上想到婆婆…。想到公公……”
最后一拍手,文大帅嘻嘻:“这一个准是的,”
明逸忍住笑:“你要是不说好听的,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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