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在这场几年的乱里,不管是长公主母子对皇帝不离不弃,还是平王明逸在江南平乱,又或者下一位进门的媳妇是文大帅,都让明家在新朝里圣眷最高。
又是平定以后,皇亲中第一场亲事。皇帝会来。官员会来。得到救助的百姓们会来。
几乎全城沸腾,明达难免有些小小的忧愁。
叫来明道和明逸:“大哥、三弟,乔家不会吓的不敢来吧?”
他的主张不敢对母亲说,与兄弟们都说过。明道拍拍他肩膀:“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乔家从南大街过来,单独给她们开一条路。另外,”明道一笑:“皇上来的消息,并没有宣扬。”
明逸在乔家没完没了的丑态以后,这几年后悔他没有在明达定乔氏时早早言明,这一回他得帮忙。微笑道:“二哥请放心,乔家仅剩的两个破落公子昨儿晚上赌输了钱,让人要卸胳臂要卸腿的,好说歹说才答应放宽三天,他们不从我们家头上找,别处没地儿寻。”
明达深施一礼:“多谢大哥三弟。”兄弟们自去办事。
这个时候有人对乔大姑奶奶说,不去最好,明家势大,以后慢慢的攀回亲戚不迟。乔大姑奶奶一定不答应。她窝的那股火是杀父之仇。
头一个对她说乔大人让抓走的是明达,明家又昌盛,却坐视亲家赴死。这里面有一个小插曲,泰王文天在金殿上为前亲家云祝说情,又举荐云祝恢复官职。换成太平岁月,谈论至少分为一批赞颂人品的,一批说装相博名声。
但这一回几没有说文天博名声的闲话都出来,都认为他为人不错,不计前嫌救下亲家一家的性命。云祝没事,云浩然母子也自然没事。
而文天犯不着博这个名声,对他没有半分好处。云家的名声已不能再提。
乔大姑奶奶联想到自身,坚定的认为父亲是明家所杀。明家若是肯说情,父亲会和云祝一样不会死。
乔大姑奶奶不去管云祝确实没投靠郭村,而乔大人有确凿的证据通敌。
她只知道明家深受皇帝看重,她只知道明家一个字的情也没有说。
这是乔大姑奶奶前来的第一个缘由。
第二个,凡是赴外省就任的官员,最后一批也走了。齐家受乔家拖累,因勤王有功,人是没事,官职却一直停滞。
说起来齐大人带着一批人北上,江南又需要懂行情的官员,他回原任上协助年青的凌甫最为合适。
但三殿下正对乱党痛到骨头里时,恨意迸发之时,听到个乱字就想归于乱党一流,就想杀人。
幸好有万安公主依然能主持,太师能规劝,诸位重臣们也劝谏,菜市口杀的人不少,但基本都是审了再审。
这是风头上。
齐大人老官吏他懂得,他带着儿子们每日足不出户,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
没有进项虽没到入不敷出,但眼看着别的人都有官职,并不是好滋味。
乔大姑奶奶一天给公婆三请安,齐夫人一天把她骂三回。家里的妯娌们也恨她。主人没官做,仆从们没孝敬银包拿,也敢冷言冷语。
乔大姑奶奶恨上明家第二层,他家若是肯说话,就不会这样。
第三个原因,明逸没有说错,乔家的两位公子没钱,赌场上想挣几个,结果输的惨。没有钱还,等着从明家讹一笔钱还债,背后怂恿的厉害。
心里的气,加上耳根下的鼓动,乔大姑奶奶带着娘家的的人往明府里来。
半路上也让道喜的人说话吓一跳。
“张大哥,你哪里去?”
“明家办喜事,几年里住北边受过他们周济,别的没有,提几个鸡蛋去道声喜,听说有酒席可以吃。”
“王老弟,你哪里去?”
“我也去,呵呵,我是三爷和大帅从江南救回来,三爷的哥哥成亲,不去哪成。”
喜气洋洋的人,让乔大姑奶奶有些发怔,倒是想停下脚步想一想。乔家的两个公子红着眼只看钱,看不到别人,也听不到别人说话,催促道:“大姐走啊,过了今天这村,再没有这个店。明儿去还谈什么。”
裹着乔大姑奶奶去角门。
说也奇怪,他们到哪里,总有人有意无意的出来把路清一清,有些空隙可以挤。角门也没有过问,乔家以为成亲道贺的人多,倒高兴顺畅的到喜堂。
花轿进门。
鼓乐喧天。
乔家的人对着富足脑袋发胀,红眼睛里开始冒绿光。不管是复仇的光,还是贪财的光,看上去其实差不多。
新人下花轿,明达在前,她在后,往喜堂去时。乔家的人一拥而上,激动过了头,嚷出来:“不要放跑了,就这里说话。”
明达眯起眼,暗恨如暗流涌动澎湃。他对自己道,这是最后一场接受乔家的羞辱,此后一拍两散,再无往来。
故意装着糊涂,来上一句加油添醋的话:“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不能来吗?乔大姑奶奶怒的耳朵嗡嗡作响,厉声道:“你想忘恩负义吗!你先头妻子是我二妹。填房要进新房,先拜我二妹的灵位。”
“就是,礼不可废,”乔公子跟着叫喊:“为什么不知会我们?”
明达冷笑,这一家子人神智不清。倘若和明乔氏有孩子,再娶妻理当知会先头岳家。没有孩子,情意还在也应该说声。但是你们忘记了,那前岳父是罪官受死,你们一家子罪官家眷,过于尊重,成了同情罪官,往大里说,会有人说对乔大人身死不满。
不知会你们是可以的,而且大家在北边营地上那一闹,早就没有情分。
明达装出来恼怒,事实上他不用装也恼怒了。陈年的旧怨如风雨般散落,布满他自己,也布满这一处。
“逼亲以后,咱们就已经断绝往来。”明达道。
“你和我家断绝往来以前,二妹就因你家疏忽而死,你有什么理由把元妻抛弃,二妹牌位在此,让新人叩头便罢,不然今天咱们这理说定了。”乔大姑奶奶高举为明乔氏新制的牌位。
乔公子们急不可耐:“拿堵口钱,不然给你宣扬出去。”
四下里的人纷纷指责:“这是无赖行径。”
“你乔家是获罪的人,怎么还敢闹事?”
乔公子回话:“我们没罪,云家知道吧,全家有罪,回来一个死一个。我们余下的人没定罪,我家二姑奶奶死的早,哪里有罪?我们为没有罪的人说话。”
“好啊,那就重新定罪吧。”一个冷冷的嗓音过来,虽不高,但说话的人分量不一样,穿透闹声过来,至少乔家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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