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问的不算明白,在临时安置的帐篷里,除去那妾,一家三个人都想来想去没睡好。
云浩然是万难的痛苦心情,不愿意再和文无忧一家人相见。但身不由已,这个地方今天大家都吃酒席。有桌子的坐桌子上,桌子不够的坐地上。
一般的定亲,没有男女当事人什么事儿。双方父母下大定,请出姑娘来见一见,或者不见也行,就这样成了。
三殿下让近来的退亲官司气到,想想凌家就很好,人家主动承担“名誉相关”,愿意让凌甫娶表妹。想想三表弟就很好,他找到文大帅时已乱世一年有余,他和衣裳成亲可没有说过半句犹豫。
乱世里讲究不了许多的避嫌,大家在营地中走动,男的也见得到女的,女的也见得到男的。在兵马中逃难时,晚上和衣而卧,也没有帘子挡住。
今天这定亲仪式,按三殿下的意思,小夫妻双双对对来叩拜,接过三殿下赏赐的一对金花,或一对金簪,吃顿酒席算结束。
明逸送回来的首饰这就用上,方便三殿下好好气气那些官司还没理清楚的人。
有些人一听说皇帝主持,也有反悔说还要旧亲事的。但三殿下可不答应,让他们慢慢的想,就是让他们羡慕中看到赶不上,给上一个教训。
这就第一对,走上来明逸和文大帅。接过金花,互相簪上,含笑而回到各自的席面中。第二对,凌甫和小郡主,接过金花,瞪瞪眼,互相簪上,甩个眼风再回到各自的席面上。
云浩然有一件幸运事情,就是他坐的远。不会和文无忧面对面,只看清那一团喜色。
他的心里好过不了,低下头默默的吃着,吃下去的是甜是酸,他也没分辨出来。
他有一件不幸运的事情,他坐的地方,离小郡主不太远不说,又是个顺风。
十二岁的小郡主,家里没规定她喝酒的年纪,但今年喝酒不会有人非议。她对凌甫其实满意,喜气盈盈之下,多吃了几杯,话多出来。
玉成最推崇的就是三嫂,而她身边坐的女眷,都爱说闲话,问的最多的,也是文大帅。
“说起来,我有功劳哦,三嫂还是我三嫂,我和嗣哥都出了力。”她从最前面说起来。
滔滔不绝中,从三嫂让退亲时的难过,玉成和嗣哥收了三表哥的钱劝解,云家来以后,三嫂是什么形容儿,包括文无忧以为没让她发现,玉成郡主眼尖的还是看出来:“三嫂让人带信给云家,哼哼哼……”
瑞国公窘迫的红到鼻子尖上,劝阻不下来时,直接把女儿带走,但云浩然已听了个差不多。
他举着筷子呆呆地放在碗里,不动也不收回。这才知道无忧当时很难过,她等着自己去见她。也是,宇文家那叫心梅的丫头送来方胜,就是无忧的指使。
这些话云浩然以前就猜得到,只是他没认真猜过。他以为明家更好,他以为母亲寻死觅活。他以为无忧许的不错。他以为……
他终于坐不住,半佝偻着身子从席面上走开。人越来越少的地方,有一个人走来,云浩然呆若木鸡,喃喃地还是旧称呼:“岳父……”
文天小解回来,一扭身子就几步,旧翁婿对上。云浩然虽瘦又黑,但有这声岳父在,文天认出来是他。
文天面不改色笑容可掬:“是浩然啊,你也来了,你父亲好吗?”
他那彼此从没有变过似的语气,让云浩然泪流满面。
文天满心里烦恶上来。
他为什么不怪小郡主把文无忧带进地道,他明白的很,最应该怪的应该是背信弃义也就罢了,还胡乱编排女儿名声的云家母子。
云祝对无忧下跪赔罪,文天已经知道,多少在心里原谅一些。独对云家母子,恨的有几回梦醒还在咬牙。
花不凡养好伤以后,追到文大帅麾下,文天和他见面。云家试图过城的话,花不凡说了一遍。文天和花将军对云家以后的去向都没有同情心。
文无忧没有对花不凡说退亲的具细,文天说出来:“我辛辛苦苦为他们全家寻一条生路,他们就用诽谤我女儿名声退亲来报答我。”花不凡怒道:“你应该写信给我,我一箭射死他们也算除个大害。这等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不祸害东家也要祸害西家。”
文天拍拍他的肩膀,说声算了。横竖没有带上无忧,他们也没有好路走。
在这里遇到云浩然的泪水,一看就是悔恨的泪水,文天打心里不能多看。
打个哈哈:“无忧今天定亲事,我这个女婿没有别的长处,就是喜欢跟着无忧,还没有成亲呢,我得分开他们,不能让别人看笑话。”不等云浩然回答,抬腿走了。
云浩然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回身时,见到又一个人和他一样一动不动。
云祝显然看到他和前岳父见面的那一幕。
“父亲,我……我错了,我不应该抛下她,”云浩然抱头痛哭。
小郡主的话里明明白白,退亲和定亲都与郭村有关。退亲,云浩然自家知道,郭村怂恿严氏。定亲,小郡主说:“郭国贼要左右三嫂的亲事呢,哼哼,我什么都知道,”
酒喝多了的人说话不想就出来,而周围的女眷也没有留神小郡主吐露的是私家秘密。文无忧坐的又不在这一处。女眷背井离乡,随着这话大骂郭村。只有云浩然是受煎熬却又不能骂上几句出气的人。
云浩然哭道:“父亲,咱们走吧,科举我不考了,随便找个乡下小地方,种地也行,我可以学。经商也行,我可以学。我可以养活你和母亲,咱们离开这里……”
“你不科举了?你自私自利过一回,还想再自私第二回!”云祝的嗓音森寒而又冰冷。
云浩然抬起头,见父亲不是两道眸光,而是两把刀光直扎过来,吓得他又低下头。
“浩然,知道我为什么纳妾吗?你当时虽没有说,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当时咱们自己都顾不了吃喝,带上一个人更难。但你现在看到了吧,无忧一个人带过十几万的难民。这个数字我从好几个人嘴里打听,据他们都说不会错。她在江南把这些难民们安置下来,又帮他们打回家园,把他们送回家中。一样是困难,却出来两个结果,你配不上她,这亲事退的我也赞成,从今天起我原谅你,我重新是你父亲,不得不教训你。”
云祝的口吻更冷:“我对你已失望,我不用你养老,所以我要纳妾,再生个儿子。你呢,带着你母亲过。想得通,就下科场,无忧能当大帅,你却丢盔弃甲到一蹶不振,这个人你丢得起,我也不在乎,不过话对你说到。你要种地经商去,我的话也说到了,随便你吧。等安定下来,咱们分两处过,你隔几天来看看我就行。”
转身往回走,有说不出的疲惫:“你这样的儿子,没怎么样的,把未婚妻子抛弃。我对你哪能放心,说不好哪天,你把我也丢了。”
酒席中有哈哈笑声出来,云浩然这里如隔开天地般,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
夜晚来临,文天酒没有醒,气也没有消。顾氏也不高兴。所以丈夫让老张出去打探云家母子如今什么德性,只有无忧一个人劝解。
老张回来:“母子还是哭,云老爷带着小妾睡了。”
文无忧无奈:“爹爹,咱们不再问他们家可好不好?我已经另有亲事,您总惦记他家不好听吧。”
“我就听听用来解酒。”文天道。
顾氏有一个讥诮的冷笑:“我还能坐在这里不动,已算度量高。在京里的时候我没功夫问她,等哪天我一定得问问,退亲就退亲,为什么要说我家的好无忧为人轻浮。”
“母亲,还是说说您练功的故事吧,我从没有见过母亲习练啊。”文无忧竭力的岔开话题。
夫妻珍爱的女儿说话,夫妻此时都没听。老张又进来,文天半坐起来等着,顾氏也乐得看笑话的神色。
“三爷来见姑娘说话。”却是这句。
文天火气貌似更大些:“天晚了,让他避嫌。”
“避什么?我来见妻子,没有避的道理。”明逸揭帘进来。
文天坐直身子,板着脸:“只是定亲,没到你得寸进尺的时候。”
“哦?多谢岳父指点我,原来我们已定亲。”明逸的悠然摆得很明显,而且一句犹嫌不足,再来一句:“原来我也会有得寸进尺的时候,那我等着那一天。”
顾氏露出笑容。
文天虎着脸:“小鬼,谁给你的胆量,故意来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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