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令人绝望的是,谨然听见的是笼子外面江洛成拿着小喇叭喊“咔”的声音,然后那个贱人说:“这个镜头不错,姜川你威亚别取了,直接准备下一个镜头,剑挥舞动作大一点……”
谨然整只鼠都绝望了。
他扔开拨开挡住眼前的草料,没有按照小黑说的那样用它们堵在门口在里面装死——而是稍稍抱紧了怀中那一把草后,它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身子,结果,一眼就看见了正站在三层楼梯口的小黑——以及站在二层通往三层的楼梯口,抬着头往上看的野生灰老鼠。
以前不对比还不知道,这会儿跟野生老鼠一对比,谨然这才发现,原来小黑要比他想象中强壮许多——相比起一般的仓鼠来说,它整个儿都大只了一圈,这让它站在野生灰老鼠前面的时候,看上去稍稍没那么悬殊一些——此时此刻,当那只灰老鼠稍稍弓起身子发出“吱吱”的叫声时,说时迟那时快,站在楼梯口的黑腹一线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反应速度向着那只野生灰老鼠扑过去,张口,准确地快速地咬住了那只灰老鼠的耳朵!
“吱吱!吱吱!”
灰老鼠吃痛,显得吃惊又愤怒,它立刻疯狂扭动身躯试图将挂在自己身上的仓鼠甩下去——然而小黑却像是身上长满了挂钩似的,牢牢地挂在野生灰老鼠上,直到它连连后退几步,离开了往三层去的楼梯口,小黑这才猛地一松嘴,向后打了几个滚,然后身形一顿,稳稳地落在了二层食盆旁边。
它张开嘴,“呸”地吐出一块肉来。
从谨然这个方向看得清清楚楚,从它嘴里吐出来的,是灰老鼠的一边耳朵。
血淋淋,一边耳朵!!!!!!!
卧槽,黑腹仓鼠被称作是仓鼠中的战斗种族,这句话真的没说错!!!!!!!!!
所在小木屋里完全不知所措的奶茶简直要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跪下了,它微微瞪大眼,傻乎乎地看着两只鼠类重新斗在一起——如果鼠类之间也有角斗士以及血腥厮杀的话,那么此时此刻眼下的这一幕无疑大概就是角斗士之间最顶级的斗争!
小黑身形小,却灵活,虽然身体小注定它在力量方面比不错灰老鼠,几番周旋下来明显开始变得稍稍迟钝;野老鼠的身材偏大,但是它却也完全没有占据,小黑每一次都跳得很高地骑在它身上撕咬,它对此完全没有办法,只能用将仓鼠从自己背上摔下来的一瞬间进行返攻,奈何仓鼠却总是不等它做过多攻击,就能迅速重新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等待下一次进攻的机会!
几回合下来,双方身体都有伤——小黑的皮毛偏深色,看不出来它的伤势怎么样,从谨然的方向只能看见它每一次都选择往右边行动,以此推断它可能是左边的爪子或者某处被咬伤了;而灰老鼠身上的伤口则一目了然得多,它一只耳朵在最开始就被小黑咬掉,这会儿身上也是被咬得东一块西一块到处是血印子——
当两只鼠类纠缠在一起,将整个亚克力笼子撞得咚咚作响,它们身上不知道是谁的血液也沾满了整个笼子——无论是乳白色的地盘上,草料垫上,木屑上,甚至是透明的亚克力笼壁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血痕,有一些被弄乱了抹开成一道,有的就是浓浓的一滴血粘在那里……
那血色让蹲在高层的谨然浑身僵硬。
他只感觉到,此时此刻,他的脑子在疯狂地叫嚣着,仿佛有什么人在他耳边唱起了超高音贝的歌曲;又像是什么人在拉扯、搅拌它的脑水,让它头痛欲裂,不得安宁——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回到了那一天,还是人类的他站在影视大楼的外面,他听见江洛成在他身后惊恐的叫声,以及向他迎面压来的巨大阴影……
最后的一秒,他看见的是徐倩倩在广告牌上的灿烂笑容,是江洛成疯狂向着他这边跑来的满脸惊慌,还有血——是的,他觉得他大概看见了自己的血,那血像是小河似的滔滔不绝从他的身体中流淌出来,他被压在广告牌下,能听见江洛成在外面崩溃的嘶吼咆哮声——
奇妙的是。
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居然和此时此刻他耳边,小黑或者灰老鼠愤怒、吃痛的叫声逐渐融为一体。
就仿佛象征着某个不祥的征兆。
谨然心中狂跳,下意识地嘟囔了声“不要这样”,他抖动着身躯,将半个身子探出那个小黑叮嘱它“绝对不要踏出去一步”的小木屋,当他低下头时,猛地一下便看见此时此刻在二层的隔板上,到处是血,食盆里的蔬菜全、坚果和粮食散落一地,和那些鲜血搅合在一起看不出原本它们的样貌……
而小黑被灰老鼠压在下面。
灰老鼠的爪子死死地踩在它的背上。
它在挣扎,似乎在试图爬起来——然而很显然它身上某处受伤了,红色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从它腹部下面汩汩流出——伴随着它的挣扎,透明的亚克力板上,那一滩血液被划出一道道血痕,那些痕迹又迅速地被新的血液覆盖掉,仓鼠那黑色的腹部毛此时乱糟糟的,湿淋淋的,仿佛吸饱了鲜血。
谨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见了更可怕的东西,比如小黑被开膛破肚之后里面有东西漏出来。
那一刻它的大脑已经放空了。
当它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前,它已经站在了三层通往二层的楼梯口上……
当它的意识恢复,恐惧重新回到它身上时,它已经冲到了那只屁股都比他整只鼠还大的灰老鼠跟前!
仓鼠浑身颤抖着,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恐惧——紧接着它觉得自己大概是完成了鼠生中最华丽的一次跳跃——它高高地跳了起来,圆滚滚的身子狠狠地撞向那只压在它的同伴身上的灰老鼠,灰老鼠显然是真的没料到笼子里还有另外一只仓鼠,此时此刻被撞了个猝不及防,连同撞上来的仓鼠一块儿,打横飞了出去——
二者双双撞击在二层的墙壁上,发出“啪”地巨响!
一层的笼门被震得弹开!
谨然这么一撞只觉得自己真的像是撞在了哥斯拉的身上,浑身上下快散架了似的没有哪处不疼,灰老鼠身上小黑的味道、血腥的味道以及灰老鼠身上本身的腐恶臭味同时钻入他的鼻腔中,那一刻占据了全部大脑的恐惧让他清醒过来,——它手脚并用地从灰老鼠身上爬起来,在看见躺在笼子墙壁上的灰老鼠抽搐了下,伸出爪子拨开洒在自己脑袋上的食物也跟着要爬起来时……
它四肢并用,屁滚尿流地疯狂往后缩去。
没缩几步,就撞到了一个温暖湿热的皮毛——那结实又柔软的触感让它整个儿僵硬地停了下来,没有回头,任由那铺天盖地的浓郁血腥气息将自己包围,谨然听见小黑在他耳边,用它那向来淡定得叫人讨厌的傲慢声音指责:“胖子,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不是让你不要下来?”
明明大家都是仓鼠,少哪来的人话。
谨然浑身哆嗦,想要反驳小黑——但是此时此刻它能明显地感觉到有一股又湿又热又粘稠的东西,顺着它紧紧贴在小黑腹部的背脊皮毛滑落,那液体滑落时,谨然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迅速跌入谷底,它甚至不敢回头。
“笼门被撞开了,一会儿我数三,你就往一层的外面跑,别回头——”小黑声音低沉又沙哑,其中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这次再不听话,事后老子就操到你公仓鼠也怀孕为止。”
“我我我我我——”
“你什么你,啊,那家伙爬起来了,”谨然感觉到自己的背被一股力量从后面猛地推了一把,“准备,三——二——”
谨然扑了出去。
只不过不是往逃亡楼梯的方向。
在关键时刻,他像是一只真正下面带把子的仓鼠,勇敢而傻逼地挡在了自己身负重伤的战友前面,跟那只灰老鼠大有同归于尽之势地滚成一团——一片混乱之间,他听见了食盆被踢翻的声音,小黑在他身后十分凶残飚出一大串脏话的咒骂声——当它顶着灰老鼠的腹部,像是牛似的重新将它掀翻在亚克力墙壁上,那原本就不堪负重的仓鼠笼摇晃了下,“哐”地一下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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