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出声,不能大幅度地动作,她只能盯着元向西,无声地、却用力地对着毛线娃娃的方向摆了两次头——元向西一双瞳孔散得极大,黑潭似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动作,专注得好像全世界的命运都押在了林三酒的谜团上。
过了几秒,他终于带着几分犹豫和恐慌,抬头看了看毛线娃娃,在自己胸口上比了一下,又指向了毛线娃娃。
林三酒急忙点点头,又拼命示意了几次。
元向西抹了一下眼睛,窸窸窣窣地站起来,往余渊身边走去。他刚一有动作,枭西厄斯就唰地回过了头;他紧盯着元向西,问道:“你干什么去?”
打了一个激灵,元向西喃喃地说:“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认识了?这里有人,有娃娃,到底是什么意义”
即使是如此大不幸里,他们也不是被完全掐断了所有的路。林三酒心想,假如变成毛线娃娃的是元向西,她让余渊站起身走过去,或许枭西厄斯早就在余渊一有动作时就将他杀了——不是出于谨慎或担心,只是因为这样省事,因为他一时起念,因为他可以。
但是偏偏,被变成毛线娃娃、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是余渊;而此刻采取行动的,是一时间不太好杀、不找办法还杀不死的非活人元向西。
枭西厄斯顿了顿,重新转过头。
林三酒完全没法把目光从枭西厄斯的手上剥下来了。
那把匕首尖、弯,又长,寒光涔涔,如同一道新月破出湖面,贴上凉夜,连空气都在颤抖。无数雕刻花纹凹陷在刀身上,组成了好像能叫人神魂迷失、跌落深处的繁复图案。
难道夺走人偶师能力的办法,是要先杀死他吗?
林三酒连要让元向西干什么都忘了,她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长匕首上。她的意识力仍旧还算充沛,一旦枭西厄斯作势要扎下去,哪怕这意味着自己会暴露,她也要将那把匕首打飞——至于之后怎么办,她是不是只能与众人一起死去,她已经无暇去想了。
然而另一个细小的幸运,头发丝一样的生机,却将林三酒从与真正绝境仅有一步之差的地方给拉了回来:枭西厄斯的刀,没有扎下去。
他一手牢牢压住了人偶师的肩膀,将后者固定在了地上,另一手握住匕首,在人偶师面前的空气里,缓慢地、有规律地划起了纹路;就好像刀下的不是空气,而是一块巨石,一方原木,枭西厄斯要一点点用刀削去多余角料,将深处的人偶师露出来。
林三酒都奇怪,自己一颗心“咚”地跌回肚子里时,竟没有响亮得让枭西厄斯回头。
她赶紧转过头,再次抓住了元向西的目光;这一次,她无声地抬起胳膊,小幅度地作了一个抱住的姿势。
元向西迷茫而惊恐地看了看跟他一样大的毛线娃娃。
林三酒真恨不得自己的脸能变成一块屏幕,将想法全化成文字滚动显示;她又是点头,又是抬下巴,又是尽量做出了她觉得是鼓励的表情,还得同时注意着枭西厄斯的动静——不知示意了几次,面色苍白紧张得元向西,终于地握住了毛线娃娃的胳膊。
林三酒朝他小小地招了一下手。
元向西这次明白得很快,拽着毛线娃娃,朝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