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朵里充斥着自己粗重的喘息,这次不再是伪装的了。她十分确信自己刚才摔下去的时候,被伏突林立的路面给撞裂了脚腕骨头,现在每一步落下,都像是有尖刀扎进神经丛里。
她不能把林三酒再引回人偶师所在之处,因为恶有恶报系统就那附近。她不知道它的覆盖范围到底有多广,只能尽量在它和人偶师的攻击范围之间取个平衡——但当她终于瞧见几百米外公路上那一片树丛的时候,波西米亚差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哭。
这才几分钟的时间,那一地的断木、枝叶就全都变成了树,每一棵都至少有三四米高,密密麻麻地挨在一处,根本看不见人偶师了。
“大人!”她只能拼命喊道:“我把她引回来了!”
夜色沉沉地寂静了一会儿。
下一秒,新生的树林里顿时轰然冲上了一片白光。那光芒之盛,甚至令波西米亚觉得在这一刻之后,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光了;她被强光一瞬间就夺去了视野,终于踏空了一步,从围栏上摔了下来。
她在隐约间,知道自己摔下的地方是在围栏之外的砂砾地上,离林三酒藏身的山林,只有几步远,却没有阻拦了。
一定是人偶师要出来了,她的肩膀重重地砸在地上,撞得这个念头也开始痛。身后山林间好像有一股风扑了出来,正扑向了自己的方向;波西米亚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挣扎着想要抓住围栏站起身。人偶师若是在这一刻出来了,那么现在就是她唯一的机会——
“林三酒!”
她估摸着方向,一边聚集起了所有的意识力,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你的能力是跳起来的时候,能说服别人听你的话!”
话音一落,意识力就全部砸了出去。她会不会砸断林木、砸断的树会不会滚下来打到她身上,波西米亚现在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在这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林三酒逼近自己的身边,否则一切就真的完了。
意识力一出,在树干被砸断时的怒响里,波西米亚突然感到衣领被一只手给揪紧了。
她一颗心都差点从嘴里跳出去,来不及喊,被那只手猛地一拎,双脚软软地打过围栏,被重新扔到了公路上。她浑身上下都像被火车碾过一样,一时间只能趴在地上,除了喘息什么也干不了;渐渐清楚起来的视野里,人偶师的黑色长靴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眼看着马上要到手的猎物,又重新被叼回了公路上,林三酒也没有露出一个人类该有的懊丧情绪。她从林荫间往外扫了二人一眼,想了几秒,就作出了决定。
人偶师望着她,束着手,站在空旷无尽的公路上,长风吹得他肩上羽毛倒伏向了一边。黑发丝丝缕缕地划散了苍白,看着越发冰凉而单薄。波西米亚忍痛坐起身,小声说道:“那个,大人……”
“你干得不错。”人偶师一眼也没瞥她,望着山林里那个不断跳上跳下、嘴里还在劝他们赶快翻围栏进来的影子,浮起了嘲讽的笑意:“以前在马戏团训过猩猩吗?”
波西米亚没敢出声。
虽然样子傻得出奇,但林三酒项圈的威力却是实打实的。在她跳了十来次高、把一句话给说完了之后,波西米亚越想越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越闹不明白自己挣扎抵抗一番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咂了几下嘴,在壮胆爬进去之前,先抬头看了看人偶师的意思。
项圈的威力显然也没有放过他。在静静抵抗了一会儿之后,人偶师忽然像忍不住似的,咬牙低低嘶了一口凉气,抬手猛地扯松了颈间一根黑色皮环,哑着声音笑道:“看猩猩也看得差不多了。”
恰好就在这一刻,林三酒双脚脱离地面、跃进了空中,许多弯曲树根也跟着被拔离出来,又一次露在了空气里。
波西米亚甚至没有看清楚人偶师是怎么出的手。只是等她再一眨眼时,那些长长树根就全都被切断落了下来,林三酒像是突然挨了一斧头似的,顿时身体一软,骨碌碌地滚下了山林;路上凡是要拦住她的灌木,都全被人偶师以相同的手段,给尽数切成了碎片。
等林三酒一路滚到空地上、被围栏挡下来时,她早已没了意识。
波西米亚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
她几步赶上去,伸手穿过围栏,使劲拍了拍林三酒的脸:“喂,昏过去之前,先拿点吃的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