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巴安一愣,没有多问一个字,已经迅速明白了过来。
“对了,在雅典剧院时,我带着你绕过了消毒浴。”他压低了声音说,“那个消毒浴里用的是专门经过‘十二医院’升级的药物,即使感染的是寄生虫,它也能至少起一点儿检测作用……但那时我觉得,不走过消毒浴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其实我现在也仍然这么觉得。”
一句“你有没有办法驱除它”还没堵在喉咙眼儿里,林三酒猛然只觉脚下一滑,登时失了平衡。正当她要稳住重心时,一股裹挟着腥臭与碎肉的洪流却猛然冲上了小腿——当一片片湿臭的东西飞溅在脸上时,她也反应过来了:上方那些紫黑“舌头”的碎尸与肉泥,此时不知怎么竟全汇聚成了一股尸浪,泄洪一般冲上了二人。
手电筒在眨眼间就被洪流给远远冲了出去,光芒不断在漆黑穹顶下划过一道道圆圈,迅速消失、隐没在了黑暗里;一时间他们谁也不敢睁眼张口,双臂紧紧护住了头脸,被腐肉中暗藏着的、无数碎断的小钢针扎得皮肤生疼。
林三酒被电了几次,好像脑子多少清楚了一点儿,此刻反受其害,恶心得恨不得能把浑身皮都扒下去才好——她忍了几秒,却突然浑身一冷,惊得愣住了。
……她赫然发现自己此刻的双腿,正随着这股尸浪不断后退,一步比一步快。
她竟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大脑是何时悄悄对身体下了这个命令的。
“林!”
前头不知多远的地方,响起了斯巴安微微颤抖着的一道喝声;林三酒想张口回应,却连这一点点意志力都难以调动起来。斯巴安尽管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力,却仍然没能抵抗住大脑的背叛——她只听前方又是一声闷哼,很快一个沉沉的什么东西就撞上了她;在一片混乱与黑暗中,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一起朝坡下跌跌撞撞地摔了下去。
大脑好像不属于自己了,连自己究竟是站着还是趴着也辨别不清。她只觉自己脸上、身上到处都爬满了那些紫黑长虫的碎泥;当她在天旋地转之中,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止住冲势的时候,他们二人都已经被冲回了坡下那片平地上了。
无数碎肉像放慢了的河流一般,从他们身边缓缓朝前流去,流向了那个巨大的、月球一样的圆形物体。
林三酒浑身发抖地从碎肉河中撑起了身子。那只多爪的小机械被冲下了肩膀,没有了它,她也不敢回头看了。这个巨大空腔中,不知从哪儿亮起了幻觉似的微光;在雾气般的光芒里,斯巴安正站在不远处,微微发颤的亮光从他后背赤|裸的肌肉上流淌下去,与他手中一道长弓状的弧形银光融在了一处。
“它在吃……”他顿了顿,似乎正尽力稳住声气。“它在吃这些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