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后黑暗里缓缓浮出来了一张陌生的脸;就像是从墨黑水潭深处浮上来的死尸一样,一时间,只看得清那一张显得尤其苍白的脸和一只手。
脸上的眼睛转了一转,停在了那女人身上。“……Mother,我们准备出发了,第二辆列车已经安排好了……”
一连串骤然爆裂开的火光,撕破了空气,子弹接连不断地打在那张脸上,张开的耀眼白光在四周黑暗上跳跃闪烁着光影。
院丸嗣蓦地扭过头,看见她笔直抬高的右手中,握着他的蝎式冲锋枪。
在响亮震耳的枪声里,那男人的又一声“Mother”被震得摇摇晃晃、断断续续,迅速被淹没了。
当枪中子弹终于全部被泻光的时候,院丸嗣正好捕捉到了一幕:那脸仿佛被墨水冲垮了形状,瀑布一样倾落下来,不及落地已经重新化作了黑暗,彻底融回门后,与那么多子弹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却还搭在门把手上。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自由之城里的都市传说,没有一个能跟眼前一幕对得上号;院丸嗣四下一扫,发现自己手边竟连一把武器也找不出来了——即使有武器,又能起什么作用,他也不知道。
“怎么回事……?”
“他是我派出去收尾的人之一,”那女人一边说,一边迅速抄起了地上的小手枪。“他说的那句话,是四十分钟以前他跟我作的通报。”
第二辆列车上的埋伏,难道……都已经被卷入了黑暗里?
小手枪抬到一半,就顿住了。她好像也想到了,开枪除了浪费子弹,恐怕没有多大作用。
好像是被刚才的枪火給震住了一会儿,黑暗仍氤氲翻滚在半开的门外。
院丸嗣随手将烟头扔进浸透血的地毯里,火星残喘几下就灭了。
他直起身,拖着伤腿,直面着黑暗,一步步走向门口。
“你干什么?”她立刻压低声音问道。
说来也奇怪,枪声比说话的声音响多了,二人敢开枪,却都不愿意大声说话。
院丸嗣无声地朝前面指了指。刚才二人性命相搏时用的那把椅子,此时正倒在房间中央,门旁不远的地方。
他盯着从黑暗中探出来的那只手,离它越来越近;在还有几步远,一伸手就能摸到黑暗,黑暗一伸手也能摸到他的时候,他弯下腰,尽量不出声地抄起了椅子。
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只听那女人忽然命令了一声:“蹲下。”
“下”字还没落下,院丸嗣的头上就被子弹划开一道尖锐气浪。
她根本没有确认院丸嗣是否听见了的意思,话一出口就开了枪——要不是他立时单膝落在了地上,恐怕太阳穴上此时已开了个洞。
院丸嗣被头上气流的尖锐呼哨与震耳的枪响声,給死死压在了下方;他眯起眼睛,飞快地往门口一扫。
胡安的面孔,正在他头上几寸之处浮着;一只眼球被枪弹吞没之前,黑眼珠正好转下来,与他的目光碰上了。
即使是院丸嗣,也难得地愣住了一刹那。
小手枪的威力远不如蝎式冲锋枪,胡安的脸好像被雨水击打的湖面,波荡起伏闪烁不安,明明已经失了形状,却还勉强浮于黑暗之上;只是每一下枪响后,脸就似乎后退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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