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章境中历来流传这么一句,说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无论是读书人做学问,亦或是武人习武,都是这般道理。眼下云仲便是不愿将木桨搁置下,任水流冲推,使得剑术退而不前,于是未曾顾及太多,由打桌案上那刀宣纸下抽出图来,屏气凝神观瞧。
吴霜虽平日里抠门得紧,但对座下这四位徒儿,历来不藏私,这枚上印剑痕的图卷,自然不属凡品:单是用纸便极考究,以柳倾的话讲说,此纸成色泛黄,比不得生熟宣那般白净,墨点缀上,自成古意。虽历来不为文人士子所好,但却比寻常宣纸贵过百倍,乃是中州夏松国中独有,选山腹之中天生地孕的黄玉研磨成粉,再选材数十,经槌捣淹竹臼细几十道工序,方可成纸,遇暗火暴晒不燃,字悬纸面十载不褪百代不脆。就连不少军中至密信函,亦是以此等黄山纸写就,纵使于库中搁置数朝,字迹仍旧清晰可辨。
如此一张成色足称上上之选的黄山纸,岂止千万钱,上头存留的剑图,更是年头十足,怎会是寻常物。
但云仲初回抬眼观图,连图上笔触都未曾看清,便是止不住一阵目眩,旋即单掌摁住额头,狠狠蹙眉一阵。
虽说比不得秋湖在腹中搅和那般苦楚,可仍旧是令云仲胸腹一阵憋闷,肚里翻滚,稳了许久,抓起窗棂边一壶凉透茶水,接连灌入三两口后,才堪堪压下这阵头晕目眩。
再看剑图时,却发觉剑图之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方才凌厉如割面寒风也似的剑神形,唯有一张空白黄山纸,静静躺到桌案上头。
“怪了,我这一对肉眼凡目,还能将剑形吃了不成?”云仲呆愣许久,抬起那张图卷上下打量一番,的确是空无一物,莫说剑神形主体,连同原本飞溅于周遭的墨迹也是不存一缕,登时便令少年咋舌。
原本自家师父便是小气至极的性子,真若将这张剑图神意给丢去,待到出关的时节,只怕自个儿要吃的苦头,比之当初跑山还要重些。
“小师弟,那张剑图看得懂否?”恰巧是此时,门外有人还未踏入屋舍,便已是朗声问询。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少年却未曾想到来得如此快,连忙将黄山纸塞到怀中,强装为一副若无其事的面目,僵着面皮嘿嘿笑道,“大师兄难得来一趟,还是先饮口茶水,那剑图我还未来得及观瞧,正忙着参悟宣纸上那道剑痕,似乎亦是受益良多。”
柳倾却是摆摆手,面色平淡道,“茶水就免了,我这是突然间想起,师父吩咐过一件事,说是观图时候,如若抵不住剑意直冲顶门,那便先行悬到远处,循序渐进,迟早有一日能尽得神意。”
少年只得尴尬陪笑,说话间还频频捂住胸口,“师兄所言极是,师弟记下了。”
“剑图让师兄也一并瞧瞧,如若暂时看不分明,师兄施道清心明目的阵法,助小师弟一臂之力便可。”柳倾虽说瞧着自家师弟神色躲闪,极不自然,不过也未曾点破,只是和颜悦色道,“事关修行手段,早吃透些便好,再想以此位基,往上迈步而行,那可就要靠你自个儿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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