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后辈,又脱不开家师这重关系,实在不敢轻易推脱,如之奈何。”柳倾叹气,倒非是因不愿指点温瑜,而是道首李抱鱼信中大意,便是令温瑜拜柳倾为师,待到阵法有成之后,再前去飞来峰精修上乘手段。
而书生立身山中十余载,从未教过徒弟,再者尚在门中,难免有另立门户之嫌,故而一时有些为难。
“你们这些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单讲哪方哪面,都算是不赖,可唯独不该学那些繁琐礼法,”自打方才,颜贾清一双朗目便没翻下来过一瞬,鼻翼微扭道,“我只不过是要寻个后继之人,将钓鱼郎的身份名头交到其身上,传授的能耐,也无非是作为钓鱼郎应会的本事,与你做她师父又有何干?你若是能倾囊相授,将一身阵法修为皆尽传与她,日后作为钓鱼郎行走江湖,也多一分底气,我岂能介意。”
“再说了,徒儿也有变为旁人师父的一日,吴大剑仙能在天下闯出如此大的名声,怎会连这点道理都想不通,所以说你种种顾虑,其实都是多余。”
颜贾清这番话说得慢条斯理,更不算冗杂,但却是犹如针尖麦芒,恰好点到要害。
“是这回理。”柳倾忽然笑起,眉眼都舒展开来,随口问道,“晚辈仍有一事不明,迟迟固结在心,正好今日无事,还欲斗胆问上一句;前辈若是不便,只当在下未曾问过就好。”
颜贾清抄起黄绳头系着的酒葫芦,灌过一口,“事真多,明明是无牵无挂的性子,偏要不爽利,心细如麻,如何扛得起大道。”
闻弦歌而知雅意。
“敢问钓鱼郎入世,究竟有何所图。”
书生不再静坐眯目,而是以双眼直视那位一向不褪黄绳的男子,丝毫未有退缩意味。
山风须臾过,两人衣袍定也翻腾。
“这等事最好莫要多问,世上无穷妙事趣闻,何须非要去问个明白,”男子面色早已沉静,不复方才闲雅悠然,“天下有一座土楼,传闻是消息至灵通的地界,甭管是天南海北,凡俗之辈与仙家人物,都可自去打听,并不收钱财,只以身上价码交换,兴许是身上一枚篆印,兴许是自报家门即可。我一向觉得这处土楼很是有些意思,可你若问事关钓鱼郎的消息秘闻,这宗价码,你这后生,出不起。”
两壶茶水功夫,两人就这么对坐无言,但到头来颜贾清也未出手,只是撂下一句话来。
钓鱼郎自然是为垂钓天下大江长河,只是钓的物件,却铁定不是寻常摇头摆尾的游鱼,至于钓的是何物,莫要再度问及。
夕照欲颓,一身白衣的柳倾久久未动,神色依旧是那般淡然和善,瞧着外头阑珊夏意,使一枚指头轻轻叩响桌案,低声自语。
“雁唐州,黄道气,灵宝肩上扛。”
“先生是好先生,就是不知那黄龙是否是本分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