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多半你也能明白过来,那位书生应当早先便同你讲过此事,”男子醉意弱下不少,瞧着山外景致笑道,“我便是这一代的钓鱼郎,那枚钓竿,便是我肩头黄绳所化。”
“说起来你年纪还是轻了些,许多世事瞧不分明,觉得心头有怨,总想着凭借修为找补回来,归属于人之常情,我也不能多说些什么,毕竟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同你讲这番话的意思,不过是想告诉你一声,天地广阔,心胸开而得冲境一马平川,如若只顾怨气横生,心境不到,境界怎能到。”颜贾清一扫方才醉意,眉宇之间尽是畅快之色,勾唇大笑。
周遭清风阵阵,女子亦是往远处眺望而去,远山黛影扶夕日,倒着实与颜贾清所言无异,若是天上仙人狂醉剑挑烛火,洒落尘世无数道,譬如蒙住朱纱盖,的确是好瞧。
“只是心结不解,晚辈修行,恐始终难定下心来,诸般怨愁,大概也唯有以力破之,才最为妥当,人活一世,求个心安,然后才可言他。”
男子摇摇头,“我只给你指明一条路,说关照后辈也好,说开解下代钓鱼郎也罢,路怎么走,还要看你自己。”旋即自嘲一笑,轻声出言道,“白日里教那些个孩童课业,指点错漏,好容易学堂散去,反而要自个儿找不自在,到处指点江山,看开当先生当久了,难免沾点好为人师的毛病,回头你若能顺顺利利接下这钓鱼郎的担子,我便能去游山玩水,瞧瞧世间奇景。”
“想想就叫人得意。”
二人一路下山,临到村口前头,却正巧撞上数位孩童嬉闹,见是自家先生归家,连忙收起手里的小玩意儿,规规矩矩行礼。颜贾清也并未去管,略微点头应下,而后开口问询课业是否做完,直到几位孩童将白日里安排下的文章背过,这才展开笑脸,同孩童谈笑一阵,这才带温瑜往学堂中走去。
好像与原本山上酩酊大醉,且与书生剑拔弩张的男子迥异。
温瑜乃是紫銮宫中的少宫主,见识自然不凡,大元境中书斋学堂不多,可温瑜总也见过许多富贵风雅的学堂书馆,单说白玉笔山便足能换上百两银钱,可唯独未曾瞧见过眼前这般破烂不堪,窗陋屋空的学堂,才一进门,便是蹙眉不止。
颜贾清收拾起窗棂边上一捧干瘪野花,又掸净鞋面浮尘,回头乐呵道,“学堂破烂些也好,由奢入俭难,南公山不算高,不也有吴霜这等仙人才气的人儿坐镇?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挺好。”
满口不愿徒做先生,满身尽加先生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