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仲愕然。
自个儿这位二师兄,竟是不消两口茶水的功夫,硬是估算出了钦水镇求剑的价钱。要晓得一路之上诸多关隘,连同喂马草料,平日干粮乃至住店打尖,揽月楼一顿饭食,皆尽算在其中,驳杂至极;而钱寅则是生生掂量出剩余银钱多少,再扣去一路上大致耗费,真将花在钦水镇中铁匠铺的银两,算出了个大概。
这番算账的本事,令自幼数科奇差的云仲,登时张了张嘴,满脸愕然。
赵梓阳斜睨一眼身旁少年的模样,心中自是明悟了八九分,面色也是怪异至极,不过眼目所至,还是停留在胖子掌心当中那包沉重钱囊之上。ii
这包银钱,怕是能令村中人,踏踏实实过上六七年殷实日子。
钱寅同柳倾相谈一阵,面色也又方才叫师父训斥过后的凄惨悲凉,转为志得意满,再三谢过柳倾过后,同两位师弟知会一声,正准备朝殿外而去,却被书生叫住,温温和和泼了瓢凉水,“我说二师弟,你欢心作甚,那位水君前辈管云仲要了十两银子,只不过是想让赠剑来得理所应当罢了,归根到底,还是想看看日后小师弟能凭借如今的天资,走到何等高矮,你若是前去讨剑,恐怕就要吃碗老大的闭门羹,再说师弟你平素便不使兵器,总不能去铁匠铺之中求个奇门度盘吧。”
于是几人众目睽睽之下,钱寅的神色又变为泫然欲泣,哭丧着一张脸朝自家师兄道,“师兄你这接小师弟一趟回山,为何口舌变得如此尖刻。”ii
书生并未动气,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云仲一眼,对胖子点了点头。
二师兄看看一旁神色依旧懵懂的云仲,又看看自家这位平日里温雅的师兄,终是咧开嘴笑了,“也好,日后南公山,想来也不至于冷清,一大家热热闹闹,终归是好事,如此一来,年关过得亦是有滋味。”
谈笑之间,吴霜踏出正殿,从二徒肩头捉下一只青雀,将一封信件团成细筒,束于雀足,随后便将青雀放出,同云仲与赵梓阳言道,“你二人先去正殿当中蒲团等候,过阵我自会前去,行拜师之礼。那汉子也可以先行去殿中转转,勿要胡乱走动就是。”
周遭唯有南公山师徒三人而已。
柳倾拈起阵法。
“上齐以北那片大泽,终归是要守不住了。”吴霜神色阴沉,见云仲三人先行踏入正殿深处,这才缓缓开口,面皮紧绷。
师兄弟同时皱起眉头。
“有那位在,多年以来虽说妖物作祟,可还算是太平,为何近日却突生变故。”虽说一向是四平八稳,可柳倾依旧是攥了攥拳。
“信中说,泽国生岛,绵延千里,洪波涌起,仅翻腾一举,可退万极。”
“北烟泽除却妖物横行之外,生灵极少,哪有突兀生出一座岛的道理,哪里有巨岛可行翻腾之举。”
中年男子长衫于浩荡山风之中迎风猎猎,顺正悬欲斜日头,看向东北万里之遥,神色难明。
何谓可退万极,连他也揣测不出。
与其说是想不得,不如说是不敢想。
腰间两剑齐鸣,铮然作响。
“对了,此事莫要同他俩说,山岳沉奇,如今还不到他俩去抵的时节。”